A7资料检索终端的屏幕幽幽亮起，并非现代液晶显示屏那种均匀柔和的光，而更像是一块被打磨光滑的黑曜石表面，浮现出流动的、带着微弱颗粒感的蓝绿色字符。孙文海站在终端前，手指在没有任何物理按键的感应区上虚空滑动，神情专注得近乎虔诚。他的眼镜镜片反射着屏幕上变幻不定的光芒，镜片后的双眼因长时间的注视而微微眯起。
李明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握着短矛的手没有丝毫放松。他对这些闪烁的字符和复杂的图表不感兴趣，或者说，是本能地感到一种隔阂。他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周围的环境上，提防着那些静默的金属蜘蛛，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属于纳米机器人的细微“呼吸”。他不信任这个地方，不信任这个突然给予他们“权限”的冰冷系统。
林渊则站在孙文海侧后方，目光平静地扫过屏幕上那些飞速滚动的代码和断断续续呈现的文本片段。他没有试图去理解每一个技术细节，那是孙文海的专长。他更关注的是那些信息背后可能隐藏的、与他们此行目的相关的核心内容。他的ZK能量感知如同无形的网，笼罩着整个终端，试图捕捉那些字符和数据流转时产生的、极其细微的能量波动。他隐约感觉到，这个终端并非一个简单的信息存储器，它更像是一个……活着的节点，与整个“普罗米修斯”基地的庞大系统紧密相连。
“找到了……一些关于‘曙光计划’的初期纲领性文件。”孙文海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他指着屏幕上的一段文字，“看这里，‘旨在建立超越地表生态圈限制的人类文明备份，确保在极端灾难条件下，文明火种得以延续……’”他逐字逐句地念着，语气中充满了对那个宏大计划的敬畏。屏幕上的文字并非完整的文档，而是像被某种规则筛选过的片段，上下文之间存在着明显的断裂。
林渊的眉头微微蹙起。这些口号式的纲领，听起来冠冕堂皇，却缺乏实质性的内容。他更关心的是这个计划如何实施，以及它与ZK能量、与那些培养槽中的未知物有何关联。“有没有更具体的？关于ZK能量的部分，或者……‘普罗米修斯’基地在这个计划中的具体角色？”他沉声问道。
孙文海的手指在感应区上快速滑动，屏幕上的信息流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偶尔会定格在某些包含关键词的片段上。“权限……D级权限能查阅到的内容非常有限。”他有些懊恼地说道，“关于ZK能量，大部分是基础物理特性描述，非常……基础，就像我们大学一年级的教科书内容。但这里提到了一点，”他指向另一段文字，“‘ZK能量，作为一种潜在的、具有高度可塑性的新型能源，其在生物体内的共振效应及定向进化诱导，是‘普罗米修斯’基地的核心研究课题之一。’”
“定向进化诱导？”李明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插了一句嘴，“这是什么意思？把人变成怪物吗？”他想起了那些在废土上遇到的各种变异生物。
孙文海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简单来说，可以这么理解。但‘定向’两个字是关键。它意味着，研究者试图控制进化的方向，使其朝着预设的目标发展，而不是随机的、不可控的变异。”他顿了顿，脸色有些复杂，“如果成功，那将是……神才能拥有的力量。如果失败……”他没有说下去，但林渊和李明都明白他未尽之言。
林渊的目光落在了屏幕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有一个闪烁的、类似文件夹图标的符号，旁边标注着“P-系列实验体观察日志（部分节选，D级权限）”。他指了指那个图标：“点开这个看看。”
孙文海依言操作。屏幕上出现了一些零散的记录，日期都非常古老，字里行间充满了科研人员特有的冷静和克制，但偶尔也会流露出一些难以掩饰的困惑、兴奋，甚至是……恐惧。
“实验体P-007，对ZK能量刺激反应稳定，细胞活性显著增强……观察到初步的组织再生现象……”
“P-012，出现不可控的形态异化，精神状态极不稳定……己执行……‘净化’程序……”
“P-023，展现出对特定能量频率的敏感性，并试图……与环境进行能量交换？需要进一步验证……”
这些零散的日志片段，如同管中窥豹，让林渊他们对这个基地曾经进行过的实验有了一个模糊而惊悚的认知。所谓的“P-系列实验体”，恐怕就是那些培养槽中的“东西”。而“净化程序”，则是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词汇。
“它们在……创造生命？”李明的声音有些发干。
“更准确地说，是在改造生命，或者说……定义新的生命形态。”孙文海的语气凝重，“而ZK能量，就是它们手中的刻刀。”
就在这时，终端屏幕上的所有文字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醒目的红色警告：“警告：D级临时访问权限即将到期，剩余时间60秒。请尽快结束操作或申请权限延期。”
冰冷的电子音也同时响起，重复着屏幕上的警告。
“这么快？”孙文海有些措手不及，他还有很多信息想要查找。
林渊却显得很平静。“足够了。”他说道。虽然获得的信息有限，但己经为他们揭开了这个基地神秘面纱的一角。他更在意的是，这个系统似乎在刻意控制着他们获取信息的节奏和范围。
“申请权限延期需要什么条件？”林渊对着空无一物的空气问道，他知道系统在听。
“权限延期申请需提交新的‘任务目标’或‘研究贡献’，经系统评估后决定是否批准及延期时长。”电子音不带任何感情地回应。
林渊微微眯起了眼睛。这个系统，比他想象的还要“智能”，或者说……狡猾。它不是一个简单的资料库，更像是一个精于计算的交易者。
“我们暂时不需要延期。”林渊做出了决定。他不想过早地暴露自己更多的底牌，也不想被这个系统牵着鼻子走。他看向孙文海和李明，“把有用的信息记下来，我们准备离开这里。”
孙文海虽然有些不甘，但也明白林渊的顾虑，迅速地将一些关键的词条和数据记录在随身携带的电子笔记板上。
倒计时结束，终端屏幕瞬间暗了下去，恢复了最初那种黑曜石般深沉的寂静。那些金属蜘蛛的红色扫描光点也再次亮起，重新开始在他们身上来回扫视，仿佛在确认他们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
大厅内的气氛，似乎又回到了他们刚进来时的那种压抑和紧张。
林渊转身，目光投向了那片散发着幽蓝绿光的培养槽。那些零散的日志片段，如同种子般在他心中生根发芽，让他对这些沉睡的“P-系列实验体”产生了更加浓厚的兴趣，以及……更深的警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