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型卡车的轮胎在碎石和瓦砾遍布的路面上缓慢滚动，发出沉重的碾压声。林渊操控着方向盘，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足以陷住车轮的深坑和扭曲变形的废弃车辆。驾驶室内部，只有引擎的低吼和各种仪表盘发出的微弱光芒。煤球趴在副驾驶座上，黑色的鼻子紧贴着防弹玻璃，时不时抽动几下，喉咙里发出警惕的低呜。
他们己经离开了仓库所在的工业区，进入了城市废墟的更深处。这里的建筑损毁更加严重，高楼大厦如同被啃噬过的骨架，歪斜地矗立着，许多己经彻底坍塌，将街道堵塞。林渊不得不频繁地切换路线，有时甚至需要驾驶卡车强行冲开一些由小型车辆和杂物构成的路障。每一次撞击都让车身剧烈震动，也让能源指示条上的数字缓慢下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腐败气息，混合着尘土和某种类似化学品泄漏的刺鼻味道。天空始终被那厚重、旋转的灰色云层所覆盖，投下的光线昏暗而压抑，分不清白天黑夜。林渊打开了车顶的探照灯，两道强烈的光柱刺破昏暗，照亮前方有限的道路。
越是向着城西矿区的方向前进，林渊越能感觉到环境的细微变化。路边的杂草不再是单纯的枯黄或墨绿，有些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色，叶片边缘卷曲，仿佛被某种东西长期侵蚀。偶尔能看到一些低矮的灌木，枝干上凝结着一层薄薄的、类似盐霜的白色结晶。
煤球变得更加不安。它不再只是警惕地观察窗外，而是开始焦躁地在座位上小幅度地转动身体，鼻子用力地对着某个方向嗅探，喉咙里的呜咽声也更加频繁。
“发现什么了？”林渊偏过头，低声问道。
煤球抬起头，黑色的眼睛看向林渊，然后又转向侧前方，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吼。
林渊立刻减速，将卡车停在一栋半塌的商场建筑的阴影下，关闭了引擎和探照灯，只留下基础的监控系统运行。他拿起放在旁边的战术望远镜，顺着煤球示警的方向望去。
那是大约三百米外的一处十字路口。路口中央，几辆烧毁的公交车残骸纠缠在一起。而在残骸的缝隙和阴影中，似乎有东西在移动。
林渊调整焦距，仔细观察。很快，他看清了那些移动的东西。是几只体型像大型犬，但外形极其怪异的生物。它们皮肤呈现出肮脏的灰褐色，布满了脓包和溃烂的斑块，西肢细长，关节处不自然地反向弯折，移动起来悄无声息，如同幽灵。最诡异的是它们的头部，没有明显的五官，只有一个巨大的、不断开合的口器，口器边缘长满了细密尖锐的、类似昆虫的几丁质利齿。
“灰腐行者…”林渊在脑海中搜索着数据库里对己知变异生物的记录，但找不到完全匹配的条目。这似乎是一种新的、或者说只在矿区附近特定环境下产生的变异体。它们似乎在啃食着公交车残骸上某种难以辨认的东西，动作缓慢而机械。
煤球对着那个方向发出的低吼声中，带着明显的厌恶和…一丝恐惧？这让林渊更加警惕。煤球本身就是强大的变异生物，能让它感到恐惧的东西，绝不简单。
他没有贸然行动。这些灰腐行者数量不明，行为模式未知，而且距离矿区越近，遇到的生物可能越危险，也越有可能携带来自矿区的特殊污染或能量。他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抵达矿区，而不是节外生枝。
他决定绕路。
重新启动引擎，林渊小心地倒车，退回到之前的街道，然后选择了一条与之平行的、更加狭窄破败的小巷。卡车庞大的身躯在小巷中行驶显得异常笨拙，两侧的墙壁几乎要擦到车身。时不时有高处坠落的碎石砸在车顶的装甲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煤球依旧保持着警惕，但不再像刚才那样焦躁。显然，远离了那些灰腐行者，让它稍微安心了一些。
又行驶了大约半个小时，前方的景象逐渐开阔起来。城市建筑的密度开始下降，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低矮的厂房和仓库，大部分也己经废弃坍塌。空气中的那股化学品味道似乎减弱了，但另一种更令人不适的气息开始弥漫——一种混合着金属锈蚀、硫磺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矿物粉尘的味道。
同时，林渊注意到，前方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了一片淡淡的、如同薄纱般的灰色雾气。那雾气贴着地面，不高，但范围极广，将远方的景物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矿区…快到了。”林渊喃喃自语。
那片灰雾，应该就是矿区异常能量场影响下形成的特殊气象。它看起来平静无害，但林渊绝不相信里面会是什么宜人的环境。
他拿出能量探测器，将其固定在驾驶台上。探测器的屏幕上，背景能量读数开始缓慢爬升，并且出现了一些之前从未检测到的、低频但持续的能量波动。这些波动的频率，与张翠之前报告的、矿区方向传来的背景辐射特征高度吻合。
前方的道路似乎更加平坦了一些，大概是靠近了矿区的外围运输道路。但路面上开始出现一些奇怪的结晶体，细小的、灰黑色的颗粒，如同散落的煤渣，在车灯照射下反射着微弱的金属光泽。卡车碾过这些结晶体时，发出“沙沙”的声响。
林渊不敢大意，放慢了车速。他打开了车辆的外部环境采样器，收集空气和地面尘埃的样本进行初步分析。结果很快显示出来：空气中含有多种不明重金属离子和微量放射性元素，虽然浓度暂时不高，但长期暴露肯定有害。地面那些灰黑色结晶体，成分极其复杂，包含硅、硫、铁以及几种探测器数据库里无法识别的元素。
“果然有问题。”林渊皱起眉头。
就在这时，煤球突然再次发出急促的低吼，并且猛地站了起来，前爪扒在车窗上，死死地盯着前方灰雾弥漫的区域。
林渊心中一紧，顺着它的目光看去。
在前方大约一百多米处，灰雾稍微稀薄的地方，一个巨大的、黑色的轮廓，正静静地矗立在路边。那似乎是一台…废弃的巨型矿用卡车？
但让煤球如此警惕的，显然不是这台废弃的卡车本身。
林渊集中精神，再次举起望远镜。
这一次，他看清了。
在那台锈迹斑斑的巨型矿卡旁边，有几个…不，是十几个身影！它们同样呈现出灰褐色，但体型比之前遇到的灰腐行者要大得多，接近成年棕熊的大小。它们有着粗壮的西肢和臃肿的身体，皮肤如同干裂的岩石，布满了尖锐的骨刺和角质层。它们的头部同样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一个巨大而丑陋的、不断蠕动的孔洞，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
更可怕的是，它们似乎…在“啃食”那台巨型矿卡！它们那岩石般的利爪和口器，竟然能在厚重的钢铁车身上留下深深的划痕和凹陷！
“岩肤啃噬者？”林渊再次搜索记忆，依旧是陌生的变异体。
这些生物似乎对林渊的卡车还不感兴趣，依旧专注于它们面前的“大餐”。但它们挡住了前进的道路。
林渊看着仪表盘上跳动的能源读数，又看了看前方那些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怪物。
硬闯？还是…另寻他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