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凤仙花海吞没了草庐,火舌舔舐着檐角青铜铃铛。阿箬的百道分身悬浮半空,发梢的冰晶凤仙在烈焰中融化成琉璃般的液体,滴落处竟生出半透明的珊瑚——这是极光海特有的"时之珊瑚",每道枝桠都凝固着破碎的记忆。
"甲子年七月初七,北斗阁主剜我左眼炼星舰。"
"丙寅年霜降,陈山师兄胸口的北斗符开始渗血。"
"戊辰年……"
每个珊瑚枝都传出灵毓秀的呓语。阿箬的本体在火海中穿行,指尖抚过疯狂生长的珊瑚丛,三百世轮回的画面灌入识海:在第七十二次轮回里,她曾是星舰上的青铜人偶;第一百西十西世,陈山为护她被炼成阵甲;而眼前这具正在苏醒的白玉骸骨,在第九世时被她亲手钉入冰棺……
"原来我杀过自己这么多次。"
阿箬的苦笑被爆炸声淹没。陈山怀中的襁褓彻底碎裂,白玉骸骨暴涨至百丈,骨节摩擦声似万千铜铃齐震。那些刻在骨缝间的《太墟残章》符文活了过来,化作青金色蜉蝣扑向星舰残骸。每只蜉蝣触及舰体,便有一块青铜甲板化为齑粉,露出底下跳动的星云血肉。
"拦住她!"
陆子修的面皮完全脱落,星云状的面容伸出七条触须。触须末端睁开复眼,喷射出的黏液在空中凝成青铜剑阵。阿箬的冰晶凤仙迎剑而上,却在相撞时发生诡异蜕变——花瓣边缘生出利齿,花蕊裂开成吸盘,转眼将青铜剑腐蚀成铁水!
"这是……极光海的噬金蓟?"
灵毓秀的惊呼从珊瑚丛传来。少女胸口的血洞正在愈合,月光石核心处浮现出微型星门,"阿箬,别碰那些花!"
迟了。
阿箬的腕间红绳突然勒入血肉。沾染铁水的冰晶凤仙反噬其主,藤蔓状的花茎刺破皮肤,在她经脉中种下青铜色的根须。剧痛中,她看到恐怖真相:这些变异花株根本不是植物,而是星舰培养的纳米机傀,此刻正疯狂复制着她的魂魄波动!
"你以为轮回是解脱?"陆子修的触须插入地面,整片草庐拔地而起,"不过是星舰收割能量的囚笼!"
草庐地基下露出巨大的青铜罗盘,盘面刻着所有轮回的时间节点。阿箬在其中看到闪烁的红点——正是此刻!陈山突然跃上罗盘中央,胸口的北斗符渗出紫黑色浆液,在盘面汇成十二重嵌套阵图。
"天罡炼神阵……"
灵毓秀的月光石核心出现裂纹,"师尊竟把禁术刻在他魂魄里!"
阿箬的视线开始模糊。纳米机傀己侵蚀至心脏,青铜色的血管在皮肤下蠕动。她踉跄着扑向白玉骸骨,掌心触及额间莲花印的刹那,极光海的浪涛声穿透时空——
星门在骸骨瞳孔中开启。
门内伸出青铜锁链,链头拴着三百个哭泣的婴儿。这些婴孩面容与阿箬神似,脐带连接着星舰血肉,正被缓缓拖向门内旋转的黑洞。最年长的那个突然转头,琉璃色的瞳孔映出阿箬的倒影:"娘亲,为何不要我们?"
"这些都是你的轮回身。"
陆子修的触须缠住阿箬脖颈,"星舰用你的基因培育了三千容器,这局你拿什么破?"
白玉骸骨突然发出鲸歌般的悲鸣。
阿箬的纳米机傀之躯突然自燃,青焰中浮现出灵毓秀的脸庞。少女的虚影握住骸骨指节,在虚空刻下血字:
【以魂为钥,以骨为门】
【焚我残躯,照汝归程】
陈山突然发出非人嚎叫。他胸口的北斗符炸开,星云状的血肉中爬出个冰雕女婴——正是阿箬在第一世被遗弃时的模样!女婴睁眼的瞬间,所有青铜罗盘的时间节点同时亮起,三百阿箬分身化作流光注入白玉骸骨。
"不!!!"
陆子修的触须疯狂挥舞,却挡不住骸骨重组的伟力。当最后道分身消逝时,白玉骸骨己化作通天彻地的星门巨像,额间莲花印绽放出净化极光。星舰血肉在强光中沸腾蒸发,那些被囚禁的婴儿脐带纷纷断裂,坠入星门化作璀璨星河。
"原来这就是归途……"
阿箬的本体在光海中消散,最后一眼看到灵毓秀捧着月光石跃入星门。少女的回眸一笑与三百世记忆重叠,腕间红绳在时空中飘荡,绳结处系着枚青铜铃铛,铃舌正是陈山被净化的金瞳碎片。
草庐在时震中复原。
初雪温柔地覆盖焦土,仿佛一切从未发生。只有廊下晾晒的药草间多了株冰晶凤仙,花瓣上凝着星尘般的露珠。陈山揉着惺忪睡眼推门而出,突然被什么绊倒——
半截青铜触须正在雪中消融,须身上刻着微不可察的"柒"字。
极光海方向传来缥缈的歌声,仔细听来,竟是灵毓秀当年哄她入睡的《采薇》调。阿箬的残魂在星门深处微笑,看着新生的星骸婴儿蜷缩在银河襁褓中,额间莲花印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