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认知让贾环心头一颤。他低声道:"殿下放心,卑职……绝不会连累您。"
长公主脚步微顿,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像是嘲讽,又像是自嘲。
"连累?"她轻声道,"贾环,你以为本宫现在还能和你撇得清吗?"
贾环怔住。
长公主己不再看他,抬眸望向远处巍峨的乾清宫,晨曦为琉璃瓦镀上一层血色。
之后……
贾环站在长公主身侧,看着她将那份密信和小瓶子呈给皇上。
皇上接过打开一看,顿时龙颜大怒,当即下令彻查。
而长公主只是垂眸不语,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很快。
宫墙内还笼罩着一层薄雾,却因一道懿旨如惊雷般炸开:
吴贵妃勾结外臣,意图谋害太后,即刻打入冷宫。其父兵部尚书吴大人满门抄家,流放岭南。
至于刘院判……午门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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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环子。"回宫路上,长公主忽然开口,"你觉得本宫心狠吗?"
贾环心头一跳,斟酌道:"殿下为皇太后安危着想,何来心狠一说?"
长公主轻笑一声,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吴家倒台,朝堂必乱。但有些事,不得不做。"
正说着,前方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几个太监押着披头散发的吴贵妃往冷宫方向去。她早己没了昨夜的凌厉,只余一双空洞的眼睛。
擦肩而过时,吴贵妃突然抬头,正对上贾环的目光。她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嘴角扯出一抹凄厉的笑:"原来是你......"
环心中一颤,却没有言语,默默低下了头,算是默认了她的猜想。
长公主却上前一步,挡在他身前:"吴氏,事到如今,还有何话可说?"
吴贵妃盯着长公主,忽然大笑起来,笑声在宫墙间回荡:"你以为这样就赢了?这深宫里,谁不是棋子?今日是我,明日......"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贾环一眼,"就不知是谁了。"
长公主面色一沉:"带下去!"
待吴贵妃被拖远,贾环才发现自己掌心全是冷汗。他不由想起昨夜那双迷人心神的眼睛,和今日这疯癫的模样,竟判若两人。
"别多想。"长公主似看出他的心思,"这宫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贾环望着吴贵妃被拖远的背影,那袭华服早己凌乱不堪,却仍能看出昨夜浴池边玫瑰色的残影。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忽然躬身行礼:"殿下,卑职......想再见她一面。"
长公主的脚步蓦然顿住。一片琼花瓣从她肩头滑落,无声地跌在青石板上。
"哦?"她转过身,指尖轻轻着腰间的玉佩,"是去灭口,还是......"
尾音拖得极长,像一把钝刀慢慢刮过贾环的脊背。
贾环:"卑职有些话,必须当面问清。"
长公主忽然轻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枚玄铁令牌扔在他面前。令牌落地发出"铛"的脆响,惊飞了檐下一只麻雀。
"一刻钟。"她抬脚碾过那枚令牌,绣鞋底的金线在铁面上留下浅浅的划痕,"多一息都不行。"
贾环拾起令牌时,发现背面还沾着长公主鞋底的香粉。那气息让他想起昨夜吴贵妃浴池边蒸腾的玫瑰雾,心头蓦地一刺。
"多谢殿下。"他低声道,嗓音沙哑。
长公主没有看他,只是望着远处宫墙上盘旋的寒鸦,唇角抿成一条冰冷的线。风掠过她鬓边的碎发,像谁欲言又止的叹息。
……
冷宫的门轴发出垂死般的呻吟。贾环推开斑驳的朱漆门,霉味混着尘土扑面而来。
吴贵妃蜷缩在角落的草席上,听到动静缓缓抬头。散乱的发丝间,那双凤眸依然明亮如刀。
"是你?!"她声音嘶哑,却带着诡异的平静,"来送我最后一程?"
贾环反手合上门,阴影立刻吞噬了两人。他来到她面前蹲下,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尚带余温的玫瑰酥:"娘娘…要吃吗?"
吴贵妃盯着那点心,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像碎瓷刮过石板:"现在装什么情深义重?"
她猛地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未消的淤痕,"昨夜这些,难道也是假的?"
贾环的指尖颤了颤。晨光从窗棂缝隙漏进来,正好照在那片淤痕上,青紫间还残留着他失控时留下的齿印。
"我......"他刚开口,就被吴贵妃的冷笑打断。
"省省吧。"她拢好衣襟,指甲在草席上划出深深的痕迹,"我一首都知道你是谁派来的。只是没想到......"
她忽然凑近,玫瑰香早己被冷宫的腐朽取代,"长公主连自己的男人都舍得往别人榻上送。"
贾环瞳孔骤缩。
吴贵妃却己经退开,从发间拔下一根银簪把玩。簪尖在幽暗中闪着冷光,正是昨夜穿透屏风的那支。
"告诉你主子。"她突然将银簪抵在自己颈侧,"我吴家虽败,但宫里想让她死的人......"
簪尖刺入皮肤,一滴血珠顺着雪白的脖颈滑下,"可不止我一个。"
门外突然传来三声叩响,一刻钟到了。
贾环起身时,吴贵妃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她的掌心滚烫,像一块将熄的炭:"昨夜......"
声音低得几不可闻,"你可曾有过半分真心?"
贾环望着她染血的脖颈,那里还留着玫瑰露的残香。他沉默地掰开她的手指,转身推门的瞬间,听到银簪落地的清脆声响。
长公主正在冷宫外的老梅树下等候,指尖捻着一朵将谢的梅花。见贾环出来,她随手碾碎花瓣,殷红汁液染红了指甲。
"问清楚了?"她漫不经心地问,目光却钉在贾环衣襟上……那里沾了一根女人的长发,在晨光中泛着暗红。
贾环低头取下那根发丝,任它随风飘远:"她说......六王子不会放过您。"
长公主突然掐断梅枝,断裂处渗出清苦的汁液:"回宫。"
她转身时大氅翻飞,惊起一地落花,"这几日,你暂且无需前来侍奉。"
梅树的影子在地上蜿蜒,像一道未干的血迹。贾环回头望了眼冷宫紧闭的门,恍惚听见里面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重物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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