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殡仪馆的地下室比白天更阴冷。柯守业提前半小时到达,点燃了角落里的煤油炉。昏黄的火光在墙壁上跳动,给冰冷的解剖台镀上一层暖色。
他正在准备教学用具时,听到了敲门声。
"进来。"
门被轻轻推开,秦望站在门口,手里抱着几本厚重的书籍。她今天没穿白大褂,而是一件深灰色的高领毛衣,显得更加瘦小。
"柯师傅,我来了。"她的声音在地下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柯守业点点头:"把门关上,过来这边。"
秦望走近解剖台,看到上面摆放着各种缝合工具和几块特殊的皮革——那是用来练习的人造皮肤。
"缝尸匠的第一课,"柯守业拿起一根弯曲的针,"认识工具。这不是普通的缝衣针,是特制的弧形针,专门用来缝合深层组织。"
秦望认真地观察着那根针:"比外科手术用的针弧度更大。"
"没错。"柯守业有些意外她的观察力,"缝尸和手术不同,我们不需要考虑活体的恢复,只追求最牢固的缝合和最自然的外观。"
他一一介绍工具:不同型号的针、特制的丝线和蜡线、各种形状的镊子和剪刀。秦望不时点头,偶尔提出问题,显示出扎实的解剖学基础。
"现在,试试最基本的平针缝法。"柯守业递给她一块皮革和穿好线的针。
秦望接过针线,手指灵活地在皮革上穿梭。柯守业注视着她的动作——稳定、精准,没有丝毫颤抖。
"你缝过尸体?"他突然问。
秦望的手停顿了一下:"只在解剖课上练习过。但我从小跟奶奶学刺绣,对针线活有些基础。"
柯守业轻哼一声:"缝尸和刺绣可不一样。"
"我知道。"秦望继续缝合,"但手的稳定性和对材料的触感是相通的。"
二十分钟后,她完成了练习。柯守业检查她的作品——针脚均匀整齐,线的松紧度恰到好处。
"还不错。"他勉强评价道,"但真正的尸体不会这么规整。肌肉有弹性,皮肤有厚度变化,伤口边缘可能参差不齐。"
秦望点头:"我明白。柯师傅,能让我看看您是怎么处理真实伤口的吗?"
柯守业考虑了一下,走向冷藏柜:"正好有一具车祸死者,面部需要修复。"
他拉出一具中年男性的尸体,右半边脸严重擦伤,颧骨暴露在外。秦望凑近观察,神情专注而平静,没有丝毫不适。
"缝尸匠不仅要会缝合,还要会重建。"柯守业开始处理伤口,"缺失的组织要用蜡或特殊填料补全,然后..."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秦望正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手法固定颧骨处的皮肤,既牢固又隐蔽。
"这是..."柯守业皱眉。
"改良的皮下缝合术。"秦望解释道,"我在《整形外科杂志》上看到过,可以减少表面针脚痕迹。"
柯守业沉默地观察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这方法确实更有效。
"理论不错,"他最终说道,"但尸体和活体不同,要考虑长期保存效果。"
秦望若有所思:"您说得对,我应该更考虑防腐因素。"
就这样,他们的第一堂课持续到深夜。柯守业发现秦望学得极快,而且能灵活结合现代医学知识改进传统技法。更难得的是,她对尸体有一种近乎本能的尊重——每次触碰前都会轻声说一句"打扰了",完成后会细心为死者整理遗容。
"今天就到这里。"凌晨一点,柯守业收起工具,"明晚同一时间,我教你处理骨折和内脏归位。"
秦望正在笔记本上记录要点,闻言抬头:"谢谢您,柯师傅。我会准时来的。"
她犹豫了一下,从包里拿出一个纸包:"这是我做的点心,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柯守业愣了一下,接过纸包。打开一看,是几块精致的绿豆糕。
"...谢谢。"他干巴巴地说。己经很久没人给他带过吃的了。
秦望笑了笑,收拾好东西离开了。柯守业独自站在解剖台前,拿起一块绿豆糕咬了一口——甜而不腻,带着淡淡的桂花香。
"这丫头..."他摇摇头,嘴角却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