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醒跨过门槛时,檐角铜铃正被风推着晃荡。
门槛内侧那滩半凝固的暗褐色液体,正倒映着大黄支离破碎的影子。他后颈粘着汗珠的皮肤突然绷紧。
大黄拖着断腿爬行的沙沙声刺入耳膜,青砖上蜿蜒的血迹泛着油光。
"爹!娘!"嘶吼声撞在空荡荡的堂屋里,震得神龛上残香簌簌掉落。
八仙椅翻倒在青砖地上,娘常坐的绣墩裂成两半,膝盖撞到桌角的钝痛此刻才后知后觉涌上来。
他踉跄着掀开里屋的蓝布门帘,被褥上歪斜的针线筐里,给爹新纳的鞋底还扎着半根银针。
陈天醒脑袋“嗡”一声,瞬间脑补出无数画面。
难道...难道他们被绑架了?
大黄再咳出两次血后,躺在地上,将自己摆成大字形。
大家都被这只狗的目光吸引过去,就连陈天醒都为之侧目。
紧接着,大黄,大黄周身腾起青烟,身上的毛逐渐消失,犬类骨骼爆出竹节生长的脆响,身形缓缓变大,最终变成了一个造国人的样子。
"苍天..."汪灵融僵在门槛阴影里,正好看到这一幕,不由惊呆了,“这...大黄,是个修行者?”
这造国人喉间翻涌着血泡,五指插入胸膛扯出团青光“我技能被封印,并且只有几句话的时间,先听我说。”
他看向陈天醒,“你父母被抓去了治安营。”
紧接着,空气中凭空出现一个布袋子,“这里有寻味蜂,还有些药品,你可能用的到...”
“咳咳...”
大黄捂住胸口,“咱们有缘再见。”
说完,他身边突然开出一道裂缝,将他吸进去以后,瞬间消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天上淅淅沥沥地下起春雨。
“我去救我父母”,陈天醒紧握双拳,身躯微微颤抖着,嗓音里混着屋后老槐新抽芽的涩味,“你们回各自的国家去吧。”
汪灵融反手抽出长刀,“说啥呢?我是你保镖,必须跟你一起去。”
“不行,他们肯定有所准备,去我一个是死,咱们加在一起,也是死。”陈天醒看向几人,声线带着颤抖,“你们没有必要...”
除了汪灵融以外,其他两人认识不到五天,让他们陪我送命,没必要,也不值得。
汪灵融把长刀插进地上,“我不管,伯父母待我如亲闺女,我找不到不去的理由!”
他们都发展到这个程度了吗?林清愁的好胜心彻底被激发出来,要是我能救出他父母,是不是他也会把我当做归宿?
想到这,她急忙说道:“哥哥是我的归宿,你到哪,我就到哪。”藤蔓从西周升起,“你不让我去,那就谁都不许去!”
“的奥到,呢啊哪,”空间突然漾起油墨般的涟漪,马未冲缓缓从空气中出现,“这些人跟绑架案有关,我才是英雄!”
陈天醒还想拒绝,但看到几人坚定的目光后,喉头的话又咽了回去。
姚忙这时退了一步,眼神带着几分歉意,“天醒兄...我就不去了,就算去了也是累赘...”
“你这个懦夫!”汪灵融才不管这些,他不去就是不仗义,揪起姚忙的衣服就要扔出去。
陈天醒按了按她的手,帮姚忙舒展好衣服,“这么做才理智,我把店铺交给你果然没看错人。”
“但是我可以作为你们的后盾。”姚忙语速比平日快半拍,“你们如果闯了治安营,道国上下会戒严,他们不敢搜王府,你来后院右手第三间找我,保你们性命无忧。”
陈天醒拍了拍他的肩膀,“希望能再见面。”
说完,打起油纸伞,疾步往外走。
身后传来姚忙的提醒,“治安营标配十人,最差的也是八品,你们一定要小心啊!”
陈天醒摆摆手,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视野中。
寻味蜂在前面飞,后面西人异常沉默。
陈天醒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脑子里疯狂盘算。
之前遇到的治安营统领是明国七品,副统领大概率也是七品。
新人大会汪灵融的那些小弟找个八品的都费劲,治安营肯定不会是草包,哪怕剩下八个都是八品,乱拳打死老师傅之下,己方胜算也十分渺茫。
怪不得他们敢把我父母劫走,这都是有备而来。
目的是...杀我?
也只有这一种可能。
寻味蜂正以自毁般的姿态撞向雨幕,并发出“嗡嗡”声,当最后一对翅膀停止拍打时,蜂尸坠地炸开了水花。
陈天醒指尖掐进伞柄的竹节,道国魄晶迸发的青光将雨幕撕开豁口。
两百步外寨门横梁上,两具躯体在风中轻晃。
铁索穿透琵琶骨的血窟窿还在滴落暗红,父亲的指节以诡异角度反折,娘亲鬓间那支磨得发亮的桃木簪正插在她青紫的喉头。
「虔诚」带来的超凡目力此刻化作凌迟的刀。
陈天醒看见父亲怒睁的眼球蒙着白翳,母亲手缝的靛蓝布衣浸透了泥浆与血污。
后槽牙咬碎的声响混着细雨砸在伞面,他踉跄着跪进泥泞,指缝间溢出的青光将方圆十丈雨珠蒸成血雾。
"嗬...嗬..."喉管里挤出兽类垂死般的喘息,记忆里那双布满裂口的手正在魂晶视野中溃烂剥落,父亲临别时拍在他肩头的力度还残留着体温。
身后三人惊呼着被气浪掀翻,他们从未见过「虔诚」化作这般狰狞的形态。
少年周身缠绕的己不是光晕,而是具象化的暴怒,每一缕青光都在幻化成带齿的锁链。
"他们怎么敢!"这声怒吼震碎了五丈外的栅栏,陈天醒脊柱爆出炒豆般的炸响,道国魄晶开始吞噬他的瞳孔,后颈皮肤下浮出青铜色血管。
道国的玄青色魄晶再次亮起,抖动像是要跳出来,离体瞬间又缩回眉尖。
“桀桀桀,七品...”陈天醒右眼褪去瞳孔化作青玉髓,左眼则结晶成赤红玛瑙,仅一瞬间,又恢复如初,"原来愤怒就是我修炼的法门。"
七品威压掀起的环形气浪将方圆十丈雨幕定格,陈天醒的瞳孔在静止的雨珠里分裂增殖,每个棱面都映出父母悬尸的惨状。
陈天醒踏出半步,脚下冻结的泥浆突然裂出蛛网状焦痕。
“死!都得死!”
话音刚落,雨滴瞬间砸向地面,炸出无数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