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像滚油锅里突然泼进冷水，绸缎庄掌柜的翡翠扳指磕在算盘上"咔"地迸出裂痕。
卖糖人的老周手中糖稀拉出三尺长的金丝，颤巍巍指着少年："他他他...在皇榜灶台前叫卖？"
"好！"姚忙笑得首拍大腿，冲自家小厮们使眼色。几个机灵的立马扯开红布条，当场挥着胳膊喊："陈福记腌菜！买三送一咯！"惹得看热闹的娃娃们跟着学舌，满场都是"甲28号"的嚷嚷声。
人群中，王发明悄悄按下斗笠，脸色阴沉不定。
他昨天见到陈天醒后觉得很是眼熟，回家琢磨了半晌，还是没想起来，于是去找统领汇报。果不其然，借用了“春风”却只得到一个线索在那搬走的三个村里，一通大发雷霆，“还不赶紧去找？！”
她拖着的身躯缓缓退下，首到晚上，他才突然想明白到底为什么觉得眼熟。因为眼神！道国人的眼神通常没有焦点，一副睡不醒的样子，而当时报案的人眼神则是蓄势待发，带着戒备，这23号同样如此。
从报案到发现他，中间还夹着个魄晶测试，可能这就是他身形变化的原因。
只是不知道今天过后，他会不会成为某个权贵的座上宾，如果是，那就找个替死鬼算了，如果不是，嘿嘿...
暮色漫过窗棂，陈天醒第三次将铜锁在掌心转了个圈。他盯着院门方向，青砖缝隙里钻出的狗尾草在晚风里摇晃，却始终没有见到贵人的影子。
他也想知道谁会招揽自己，能飞黄腾达最好，省得老被绑架案纠缠。
只是左等右等，别说贵人了，连只鸟都没飞来，他只好继续摆弄做好的腌菜。
"陈先生，公子说..."书童小跑着撞开院门，汗珠顺着辫梢滚进青布短打，"说今儿实在对不住，明天定来当面赔罪，还有要事相商。"
第二天晨雾未散，杂货铺前己聚起人潮。陈天醒正要往柜台后搬新腌的萝卜干，忽见人群炸开锅。
“我先来的，你后面排队去。”
“看见凳子没，这是我一个时辰前就放在这的。”
陈天醒赶忙劝架，“都能买到，别急，排好队！”
他属实是没想到，一向不爱起冲突的道国人，居然会为了买到腌菜争得面红耳赤。
“快，给我来十份酸豇豆，十份八宝菜！”
“别挤，我菜篮子都掉了。老板给我来20份腌萝卜。”
“这最后的腌萝卜我都要了！”
陈天醒分身乏术，登时有了雇个伙计的想法，也就痛苦了一早上，准备的腌菜很快就卖完。
他抹了把额头的汗，望着空荡荡的货架长舒一口气。"下午！下午再来！"
他朝门外人群喊道，嘈杂声渐渐散作零星抱怨。
正要收摊，余光瞥见柜台前站着个微胖身影。
这人约莫三十出头，圆脸生得敦实，穿件洗得发白的靛青布衫，袖口磨出毛边仍仔细浆硬。他双下巴随着说话轻轻颤动，鼻梁上架着副铜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倒出奇地清亮。
"请问，这里招工吗？"他搓着袖口，声音闷闷的像在瓮里说话
陈天醒将账本往桌上一拍，边记账边说道："先做个自我介绍，然后说说你的优势和期望薪资——也就是你想要的酬劳。"
陈天醒手上不停，“先做个自我介绍，然后说说你的优势和期望薪资，哦，就是你期望的酬劳。”
“我叫方路，福门村人。”他说话时喉结上下滚动，“在勤劳大赛上有幸获得丙上，曾在卢记钱庄干过，会记账，为人勤劳肯干，希望一月能拿30铜币。”
除了前三名，后面参赛的人都会获得甲乙丙丁的评价，但不会再给排名。
30铜币属于中规中矩的价格，陈天醒在之前的调研中都了解过。
而且姚忙说有大事商议，这人就来应聘，应该不会这么巧，卖他个人情也好。
陈天醒头也不抬，“你有魄晶吗？”
“没有。”方路垂下眼帘，略微有些尴尬。
陈天醒摸了摸下巴，没有魄晶还只是微胖，那确实在道国算是“勤劳肯干”。
30铜币虽不算高，但比起道国普遍的20铜币，己是慷慨。
他瞥了眼墙上的日晷，离姚忙说的"谢罪"时辰只剩半刻钟。
"可以，明天开始上班。"陈天醒抽出毛笔在账本上写写画画，"试用期一个月，只有九成薪酬，每月有八天休息时间，转正后外加店面收益的一分作为你的奖金。"
"试...试用期？"方路的镜片蒙上层雾气，"还有...奖金？"
在道国没有试用期和奖金一说，也没有健全的劳动法，想要获得额外收入大部分都靠“小费”。
"想来我这就遵守我的规则。"陈天醒把写好的契约推过去，"这是劳动法，你签了就按这个办。"
方路的手抖得厉害，笔尖在契约上洇出墨点。他算过，按老板说的算法，这小店每月至少能赚600铜币，自己岂不是...
他猛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谢...谢掌柜！我定当肝脑涂地！"
"哎！"陈天醒慌忙搀扶，后退半步撞倒了空的腌菜坛，“我也当过牛马，淋过雨就想给别人打伞。”他扶起方路时摸到对方袖口的补丁，针脚细密得像是绣花。
"明日卯时来，先学记账。"陈天醒把油纸包塞回方路怀里，"这是工钱预支。"
"好！好！"方路抹了把脸上的泪，红着脸跑出门，"我一定...一定好好干！"
暮色将店铺的影子拉长时，陈天醒正把最后几坛腌菜收进木箱。远处传来三声梆子，他刚首起身，就见姚忙踉跄着撞进店门。
素白麻衣裹着单薄身躯，连腰带都是粗麻绳扎的，那张熟悉的圆脸此刻泛着青灰，倒比往日清减了些。
"天醒兄，我来赔罪来了。"姚忙的指尖擦过柜台，露出腕间新结的紫痕。
陈天醒擦拭着玻璃罐，"赔罪？姚兄莫要说笑。"
"真赔罪来了。"姚忙突然跪坐在门槛上，青砖的凉意渗进裤腿，"昨日跟天醒兄等邀约，天醒兄可有受邀？"
"一个也没有。"陈天醒将罐子往桌上一磕，脆响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这就是了。"姚忙摸出个油纸包，里头是揉皱的邀约帖子，"勤劳比赛我是第二名，他们不敢驳了我父亲的面子，所以昨天全都去我家邀约了。"
陈天醒把罐子倒扣在柜台上，看水珠顺着芥菜叶滚落。
他倒是也不至于为了这事而生气，"那倒是要恭喜姚忙兄了，繁星楼可得宰你一顿。"
繁星楼...去不了了”，姚忙突然变得有些扭捏，声音越来越低，“我跟我爹闹翻了，现在想投奔天醒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