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电监护仪的蜂鸣像根生锈的钢针扎进路飞的太阳穴。
他看着亦安的身体在抢救床上被电流掀起，白大褂下的脊背弓成濒死的虾。
刘医生的声音从雾面口罩后传来，像隔着水幕
黄亮靠墙滑倒，后脑勺撞在灭火器上，却感觉不到疼。
“对不起……”他的道歉混着抽泣。
“是我害死了她……”
路飞没听见。
他的视线死死钉在亦安的睫毛上，那里还沾着抢救时溅到的血沫，像朵开败的梅。
他突然想起在游乐园，她靠在旋转木马上的侧脸，阳光穿过睫毛投下的蝶翼阴影。
电流第三次击中亦安胸腔时，路飞终于崩溃。
他抓住刘医生的手腕，输液管里的药水在剧烈晃动中泛起气泡。
“求你，别放弃她……”
刘医生的镜片蒙着白雾，他看见这个曾经在抢救室外整夜站岗的少年，此刻像被抽走脊梁的木偶。
“路先生，”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
“再试最后一次。”
亦安在黑暗中漂浮，像片被卷入漩涡的叶。
地下室的霉味钻进鼻腔，李慧的手术刀在砖墙上拖出火花。
她蜷缩在铁桶旁，看着刀刃在自己小腿划出第三道血口，温热的血滴在水泥地上，聚成小小的红月亮。
“张亦安，”李慧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
“你以为逃得掉？”
亦安想尖叫，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不一会儿，张冉拿着皮鞭走向了亦安。“你这个杂种，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她的视线穿过铁栏，看见小宝站在一堆土坑前面，眼睛哭的跟核桃一样大。
“小宝……”她的唇语在潮湿的空气中消散。
场景突然切换，漫天风雪灌进口鼻。她看见路瑾的登山服在雪地上拖出荧光轨迹，断指处的白骨在探照灯下泛着冷光。
他的眼神像团将熄的火，却仍拼尽全力指向缆车支架。
场景再次变化，翰墨拿着控制器，面带冷笑的朝着亦安慢慢靠近。
亦安想要后退，迎面而来的是林国强和林燕用恶毒的话语咒骂自己。
那些噩梦渐渐淹没了亦安。
“为什么……”亦安的声音在风雪中破碎。
“为什么?我就不该活着吗？”
雪地里突然浮现无数光点，她认出那是野营时的篝火、摩天轮的彩灯、孙浩哲首播间的荧光棒，以及周明的最后的奇迹。
每个光点都带着温度，却在接近她时被黑暗吞噬。
最后，她听见路飞的声音。
那声音从极远处传来，像穿过层层冰川的阳光。
“亦安！”
她转身，看见路飞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小熊猫项链在胸前闪烁。
他的手穿过黑暗，指尖泛着微光，像在触碰某种无形的屏障。
“跟我回家，”他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带你去看小宝，他画的太阳还在晓晓姐家墙上……”
亦安想伸手，却发现自己的手透明如冰。
她低头，看见胸口裂开无数细缝，渗出的血沫在空中凝成冰晶，每一片都映着路飞的倒影。
“我好累……”她的声音轻得像雪。
“让我睡会儿吧……”
“不行！”
路飞突然崩溃，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狠戾，眼泪如潮水般涌出。
但还是抽噎着说出。
“你说过要当苏棠的伴娘，你说过要陪我到老的！”
亦安的睫毛颤动，记忆如潮水涌来。
艾莎在首播间唱苏格兰民谣时，阳光穿过她的金发。
孙浩哲把辣条塞进火锅时，溅起的油花在程琳的防晒喷雾中闪烁。
李晓晓在野营时偷偷往她碗里多放的棉花糖，在篝火的热气流中轻轻摇晃。
还有路飞，在摩天轮最高点的那个吻，他掌心的温度，他后颈碎发蹭过她鼻尖的痒。
“亦安！”
这次的声音更近，带着明显的哽咽。
亦安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滴在自己掌心——是血，混着消毒水的气味。
她抬头，看见路飞的手穿透黑暗，指尖正在滴血，每一滴血都在黑暗中炸开，像小小的太阳。
“别睡！”他的声音颤抖着。
“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好不容易能保护你……”
亦安突然想起在雪地中，路瑾化作荧光前的眼神。
那眼神里有解脱，有遗憾，却独独没有后悔。
她低头，看见自己的掌心渐渐凝实，透明的皮肤下，血管里流动着淡淡的荧光。
“路飞……”她终于发出声音，“我…………”
现实中，亦安的心跳突然恢复。
心电监护仪的绿线重新开始波动，虽然微弱，却坚定。
刘医生的手在发抖，他看着亦安的瞳孔逐渐聚焦，轻声说。
“奇迹发生了。”
路飞不敢相信地看着亦安，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嘴角微微上扬，像在做一个甜甜的梦。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指尖不再冰凉，而是带着一丝暖意。
“亦安……”他的声音哽咽，“你回来了。”
亦安慢慢睁开眼睛，看见路飞的脸近在咫尺，眼睛里布满血丝，却亮如星辰。
她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像被火烧过，只能发出沙哑的气音：“疼……”
路飞轻轻抚摸她的头发，眼泪滴在她的脸上。
“对不起，是我弄疼你了吗？我下次一定轻点，好吗？”
黄亮站在病房门口，看着这一幕，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他想起在镇魂街的惊险经历，想起曹焱兵的警告，想起自己当时的孤注一掷。
现在，一切都是值得的。
亦安的视线扫过病房，看见黄亮躲在门口抹眼泪，嘴角微微上扬。
她知道，自己又一次被朋友们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
刘医生轻轻咳嗽一声，打破了病房里的寂静。
不知为何一滴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张小姐，你的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好好休息。
不过，你的各项指标正在好转，这真是个奇迹。”
路飞抬头，感激地看着刘医生：“谢谢，真的谢谢你们。”
刘医生点点头，转身离开病房。
他知道，接下来的治疗还很漫长，但至少，现在有了希望。
(幕后的某个大叔：你得给我磕一个！姓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