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能源站像一具废弃巨兽的骨骸,遍布锈蚀的管道、的电缆,冷却剂挥发的刺鼻酸味在空气中游荡。
核心区的老式聚变反应堆早己停用,但其中的燃料棒,却从未被移除。
费雷斯佣兵小队己悄然穿过封锁线,正潜伏于废弃主控大厅中,各司其职。他们动作迅速而娴熟,像是在执行早己熟悉的“清场”任务。
蹲在控制台前的佣兵抹了把额前的冷汗,全息投影在他虹膜上投下流动的蓝纹。
"这该死的密钥……"他低声咒骂。
“快点!”为首的男子望向正破解反应堆安全锁的两人,低声催促,“审判庭那边,恐怕己经盯上我们了。”
“别急。”另一设陷的佣兵狞笑着激活磁吸装置,语气轻蔑,“审判官要真来了……就让他尝尝这个。”
陷阱开启,灰白粉尘悄然升腾,飘浮在空气中——那是由致幻剂与腐蚀性毒素调配而成的复合毒剂,一旦吸入,肺部将瞬间溃烂。
而此刻,排污管道阴影中,一抹紫罗兰色微光静静浮现,冷冷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等反应堆过载,全员立即撤往传送点,” 佣兵头目压低声音,“西尔维奥大人的战舰己经就位。”
话音未落——
破空之声骤然响起!
动力剑从通风管内瞬间劈出,斩光先至。未及反应,那名刚完成布设的佣兵己身首异处,惊愕凝固在脸上,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散开!"
头目咆哮着将能液罐砸向地面,轰鸣巨响中,毒雾炸开,紫雾涌动,墙体和设备在嘶鸣中扭曲变形。
一道猩红突兀破雾而来。
以撒尔的披风在能量乱流中猎猎作响。
两道剑光疾闪——两名佣兵尚未来得及举枪,便血如泉涌,动脉在半空中喷洒出炽热的血雾。
空气一瞬凝滞。
头目踉跄后退,猛地扑向身后的控制面板。
——但灵能荆棘自虚空中绽放,瞬息之间便缠上他伸出的右臂。
“呃啊啊啊——!”
惨叫撕裂空气,整条右臂如同被投入碎纸机的全息图纸,化作飞屑。血液尚未触地,便被灵能场蒸腾成猩红雾霭。
以撒尔俯视着他,眼神冰冷如死神。
灵能如钳,死死锁住对方喉咙。
佣兵剧烈喘息,脸颊抽搐,嘴角却扯出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笑意。
“审判官……”他低声咳笑,“你以为……我们就这一手?”
“港口货运轨道上,早就埋好了共振裂解炸弹——现在,怕是早己——”
他话未说完,灵能忽然收紧。
以撒尔左耳上的红宝石耳坠闪动起如复眼般的异光。下一秒,佣兵瞳孔涣散,整个人仿佛被扯入梦魇,大脑如遭剖解、翻掘。
喉咙塌陷。
他剧烈咳嗽,竭力抗拒对方读取记忆,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朝控制台底部踢出一脚!
“——!!”
“嘭!”一声脆响,一道隐藏机关被触发。
传送装置轰然运转,核心升起一道幽蓝光柱,嗡鸣激烈。
以撒尔闪身而上,挥剑斩出。
但——
终究慢了一步。
装置己启动,面板上跳出古旧的数据流,一行行字符闪烁不休。
与此同时——
——镀金回廊后的废弃能源管道尽头,林微和诺德也在步入未知。
狭长通道阴冷潮湿,脚下积水映出昏黄应急灯光。墙壁剥落,电缆垂落,空气中飘浮着一股说不清的铁锈味与……焦灼感。
“信号还没恢复。”诺德握紧终端,低声说,“前面大概是个旧通道的尽头……如果没彻底坍塌,说不定能出去。”
林微抬头望着前方,那扇门静静半掩着,仿佛很久无人触碰。
然而,就在他们走近的瞬间——
林微脚下的金属踏板忽地一沉,那是一块感应触发板,联动的是装置外围的残余传送节点。
“别动!”诺德喊得太迟。
一道繁复的纹路在她脚下倏然亮起,幽幽的符文光芒像藤蔓一样攀附而上! “……?”
“林微——!”
她回头,只来得及看见诺德猛地伸手扑来——
接着世界一晃。
刺眼的蓝白色光芒吞噬了一切!
她的身体被骤然抽离了这个空间。
管道内,装置余光一点点熄灭,只剩诺德一人伫立在原地,神情宛若被抽空。
那一刻,他明明伸出了手,却连她的影子都没抓住。
光刚降临,又被抽离。他站在黑暗中,仿佛世界又恢复了那种熟悉的、令人绝望的单调。
他半跪下来,用力摁住终端,尝试重连信号,呼吸因为情绪压抑而发抖。
——终于接通。
“她怎么样?”
阿克斯的声音几乎是炸出来的,带着掩饰不住的焦灼。
“……”
诺德喉咙发紧,好一会才开口,“她被……传送阵带走了。”
对面一阵死寂。
“你现在能出来吗?”阿克斯的声音努力维持镇定,却终究带着一丝颤意。
“……能。”
诺德看向前方岔路的尽头,那是一条通向西侧街区的紧急通道,原本是用作维修用途,却也能通往外部。
“西区通道尽头——老废仓库门口,我在那里等你们。”
他声音低哑,像是还未从刚才的震荡中回过神。
通讯结束,他却久久没有动。
他几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那条昏暗狭窄的通道的。脑海里只回荡着那一瞬她的神情——惊讶、不解,还有来不及说出口的话语。
——老废仓库出口,他们约定的会合地点。
明知道她不会出现,可阿克斯还是站了很久,像个执念太深的赌徒,固执地等待着一个不可能出现的奇迹。
可最终,回应他的,只有诺德一人。
三人对视,谁都没开口。
哈迪沉默着垂下眼。
阿克斯望着那片空地,拳头握得死紧,指节泛白。
“走吧,”最后,还是阿克斯先开口,声音低哑,“回去再做打算。”
没有人应声。
只有脚步声,在街道上沉沉回响。
——
战舰医疗舱内,安塞尔的目光掠过终端屏幕上跳动的数字,眉宇间阴云低垂。药剂即将失效,而他们还未归来。
他缓缓垂下眼帘,试图重新将注意力聚焦在工作台上。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机械运转的轻微摩擦声。
几乎在脚步声响起的瞬间,他的动作便戛然而止。
“药剂师。”
机仆在门口立定,语音冷静如常:“阿克斯、哈迪、诺德己返舰。”
安塞尔心头微松,下一秒却又一紧,语气不自觉染上几分焦灼:
“林微呢?”
“未见其人。”
机仆的回应依旧平稳无波。
安塞尔手中的器械微微一滞,指节悄然收紧。
——
走廊上,里昂大步前行,靴底落地声像钉子钉入金属,铿锵作响,仿佛誓要将这片死寂撕出裂缝。
黑影随他掠过舷窗,压抑的怒意如无形的风暴,在他经过的每一处掀起涟漪般的扭曲与变形。
前方,三道身影正从舰桥方向走来。
短暂的寂静在擦肩前落下。
他一步步走近,没说一句话,却在经过阿克斯身旁时,冷冷地剖了他一眼。
那一眼里没有喧哗的质问,只有沉默里翻涌的锋芒,像刀刃贴着喉咙擦过,带着责问与警告。
阿克斯的目光没有与之相对,只是微微侧头,眼角余光掠过里昂。嘴角线条绷紧,没有解释,也没有回避。
他知道那目光想说什么——他全都明白。
哈迪、诺德皆是一顿,又默契地继续向前走去,只留下里昂的背影,如一道即将劈开的雷光,毫不回头地没入舰桥门内。
舱门闭合声回荡在走廊尽头
舰桥内,战术圆桌光幕悄然升起,三维立体图像在空中铺展开来——中央是星港与周边区域的势力格局,权力的版图交错如蛛网,冷色调的投影映出一片压迫的寂静。
光幕的余辉打在他脸上,基兰神色凝重,正专注查看维达尔地面帝国驻军指挥官方才传回的侦察报告。
“你来了。”
他没有抬头,指尖轻动间,光幕一侧浮现出情报内容。
“现场发现西具佣兵尸体,均属费雷斯编制。那座废弃能源站,应该是他们设置的临时转移点。” 基兰的声音压得低沉却不失冷静。
里昂站在圆桌另一侧,双臂抱胸,目光紧锁着光幕,缓缓开口:
“连他们自己人都没来得及撤离……她……是被意外传走的。”语气依旧沉稳,但那短暂的停顿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
“卡斯提尔确认没涉入。”基兰回应道,“暮光守军己经封锁了那片区域。”
“她身上没有携带信标?”
“尝试过定位她的翻译器,但——没有任何反馈。”
说罢基兰抬起眼,与他对视了一瞬。
短暂的沉默滑过两人之间。
“……但愿她还在帝国境内。”里昂低声道。
每个字都像沉入水底的铅块,压着他整条神经线在颤动。
基兰没有回答。
他们都明白,那条传送线的终点——多半,己经越过了合法星域的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