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懒懒地晒着，田地里的麦子正是受孕的季节，空气里飘扬着花粉的芳香，这本该是个孕育着希望的季节，但她的心瓦凉瓦凉的，看不到丝毫的希望。
“晓妍呀，你婶子来了，说邻村的那个人家回来信了，相中了你，现在就看你有没有相中他了。”
一进门，刘家婆娘就像只老母鸡似的挥舞着胳膊迎上前：“我这几天找人打听过了，邻村的那个人家家境不错，相亲那天我也看到了，那个孩子长得也可以，我看你就答应吧。”
刘晓妍抿抿嘴说：“妈，你那么想早点把我嫁出去呀？”
“死丫头，这叫什么话？妈哪舍得把你嫁出去，只不过闺女迟早要出门，先定下来。”
妈妈一脸的嗔怪。
刘晓妍勉强地笑了笑说：“妈，你还当真了，我和你开玩笑呢。”
“那你到底有没有相中那个孩子，你想好了进屋怎么和你婶子说。”
“只要妈妈觉得好，我没意见。”
她说着就进了屋。
一挑门帘，见到炕沿上坐着的花媒婆，说道：“婶子，你早来了。”
“我刚来一会。”
花媒婆用手指弹了一下手上的烟灰，目光打量着她，哈哈笑着说：“难怪那小子就看上了你，我家的晓妍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刘晓妍依在了卧柜边，低着头，用脚尖碾着地。
“花婶子，你就嘴下留情吧，看把我家闺女都说得不好意思了。”
随后进来的刘家婆娘也在炕沿上坐下来，一巴掌拍在花媒婆的腿上。
花媒婆犹自疯疯癫癫地笑了一会，然后说：“闺女呀，人家是王八看绿豆对了眼，婶子这对猪肘能不能吃上就等你一句话了。”
刘晓妍说：“婶子，那天相亲我虽把人看了个大概，也不知道这人缺不缺心眼？你也知道这订婚必定是一辈子的大事，所以我想和他谈谈话。”
“行啊，现在年轻人时兴这个了，好多相过亲的都谈话，要不，就趁热打铁，我现在就去一趟，让他晚上过来。”
花媒婆真是跑腿的料，说时就下了地准备走了。
“哎哟，你说这个死丫头，想看了不就得了，还谈什么话，害得老嫂子这么远又跑一趟。”
刘家婆娘一边往送，一边嘴里说着客气话。
“应该的，应该的。”
花媒婆的小脚颠在台阶上，还回过头挤眉弄眼地说：“大妹子你以为这猪肘那么好吃哟。哪家不得跑几趟，这要是谈个话就成了，还算是省事的呢。”
说完一阵嘻嘻哈哈地笑着出了门。
晚上，刘家的婆娘刚把饭桌收拾了，还没来刷家伙，院子里就响起花媒婆的笑声。
“吃饭了没？没吃饭我们可来数牙了。”
“老嫂子，刚刚好呀，快屋里坐。”
刘家婆娘急忙放下手里的家什，一边在身上擦手一边迎了出去。
花媒婆前面走，后面还跟着青涩的少年，想必是那个前来和刘家姑娘谈话的人了。
花媒婆倒很熟，走到堂屋里就站定了脚，对身后的少年和身前的刘晓妍笑哈哈地说：“我们就不进去当电灯泡了，你们进屋去谈话，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在外面给你们站岗放哨。”
“看老嫂子哟，怎么生得这么好的嘴哟。真是会说话呀。”
她搬把椅子过来，还习惯性的用袖口为它擦了擦，“也好，老嫂子我们就在外面坐坐。”
“老嫂子，来根旱烟尝尝？”
刘树林递过一根刚卷好的旱烟。
“成啊，我这几天还真想着这口，这玉兰烟太没劲。”
花媒婆接过他递来的旱烟，转头看那两个主角还傻站在原地没进屋，就不耐烦地催促：“我说你们怎么还墨迹，还不进屋谈话去。”
被她这么一催，刘晓妍和那个少年才相跟着进了屋。
进了屋，刘晓妍就给他倒了一杯水，送到他手上，说：“你喝水。”
“我不喝……”
他显然很拘束，把水接到手里，慢慢地又放回到卧柜上去。
刘晓妍依在卧柜前看他，他一身灰老鼠皮似的西服，是那种小裁缝做的，手艺学得不精，上身还可以，下身明显不合适，紧紧地裹着屁股。里面穿一件花衬衫。这套衣服没有让他显得有一份洋气，反倒让他显得有些土，有些滑稽。再看他的五官，鼻子还可以，挺挺的，但眼睛小了，还有些肿眼泡，这样更显得眼小了。细瞅脸上似乎还有雀斑，但黑黢黢的也不明显。相亲时来的人多，刘晓妍只顾着倒水递烟地客气了，真没看清他的模样，此刻看了还真不怎么样。
刘晓妍用脚尖碾着地说：“你叫什么呀？”
“我叫……李大虎……”
他吞吞吐吐地说着，从口袋里摸出香烟，给她递过来说：“你……你抽烟。”
“有人告诉过你我会抽烟吗？”
刘晓妍瞪着他问。
“是这样……来时我妈说了……见到人要敬烟，不然怕人家不理他，不好意思地说。”
“我不会抽烟，你要会你自己抽吧。”
刘晓妍说。
“我……也不会，就是有时口袋里装盒烟。”
他嗫嚅地说着，把烟又装回了口袋。
看得出这还真是个憨主，说精不精说傻不傻，也就是个土庄稼主的孩子。刘晓妍虽没考上大学，但毕竟多喝了几年墨水，见过一些世面，气质还是和土庄稼主的孩子有所分别。
这小伙子无论是在外貌和气质都不是她喜欢的那种，但此刻她心里有着另一种打算，也就没有挑东挑西的心了。
刘晓妍吸口气说：“你到底看上我哪了？”
李大虎想了想说：“好看呗。”
刘晓妍说：“我真的好看吗？”
李大虎说：“好看，我看着好看。”
刘晓妍说：“但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李大虎盯着她问。
“我要今年结婚，你能做到吗？”
刘晓妍咬咬牙说。
“这个……”李大虎迟疑了片刻，问：“为什么这么急？我们的年龄还不够。”
“不要问为什么？你要能答应我们就订婚，你要不能答应我们就算了。”
刘晓妍说。
这还真是李大虎思想里没有准备的，但这条件明明就摆在面前，答应和不答应结果可是不同的。他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美女，又抬头再看了一眼面前的美女，最后他下定决心地说：“好，我答应你。”
“先不要答应得那么干脆。你做得了家里的主吗？”
刘晓妍问。
这个不会吸烟的小伙子今天开始学吸烟了，他摸出兜里的香烟，笨手笨脚地点燃，吸一口，就呛出了眼泪，他用手背揩了一把眼泪说：“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现在是五月，我最迟腊月把你娶进门。我家里人答不答应，那是我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好。李大虎，有你这句话，我们明天就过礼。”
刘晓妍想不到心愿竟如愿，也很兴奋，也很激动。
“好，就这么说定了。”
李大虎看上去比她还激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