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锁弹开的轻微“咔哒”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吴迪的手指还停留在冰冷的插销上，微微颤抖。他拉开了门。
穿灰色布衣的女人——苏青，静静地站在门外昏暗的光线下。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审视的目光，她只是微微侧身，如同一条沉静的影子滑入屋内，反手将门轻轻带上。老旧的门板隔绝了楼道里感应灯“滋滋”的电流声和外面城市遥远的喧嚣，704房间再次陷入一种被压缩的、带着无形压力的寂静。
空气仿佛凝固了。窗外霓虹变幻的光线透过污浊的玻璃，在苏青苍白的脸上投下流动的异彩，却无法照亮她那双深潭般的眼眸。她站在狭小空间的中央，身形单薄，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感，仿佛脚下生根，与这片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又奇异地融为一体。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房间：行军床、堆满垃圾的桌子、蒙尘的窗户……最后，落在了吴迪身上，准确地聚焦在他下意识捂住的左臂位置。
没有言语，没有询问。她的视线如同无形的探针，穿透了吴迪单薄的T恤，落在那道被陈薇用冰冷凝胶覆盖的伤痕上。吴迪能感觉到那道伤痕深处的搏动似乎加快了一丝，一种微弱的、仿佛被同类吸引的共鸣感沿着神经末梢传递上来。
“苏青。” 她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缓，没有任何起伏，像一块被水流冲刷了千万年的石头，“陈薇让我来的。”
陈薇？吴迪紧绷的神经微微一松，但随即又绷得更紧。薇姐认识她？薇姐口中的“代价”，就是她脖子上那片扭曲的疤痕？她和自己一样？无数疑问瞬间涌上喉咙，但他一个字也问不出来。在苏青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却又深不见底的平静眼眸注视下，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苏青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他的手臂上。“‘渗漏’。”她吐出这个词，像在陈述一个冰冷的物理现象，“源流层对现实的侵蚀。锚点在你这里，”她的指尖虚点了一下吴迪的额头，“通道在这里。”指尖又虚点了一下他手臂伤痕的位置。“守夜人嗅到了通道的‘味道’。净尘部锁定了通道在现实的位置。”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块砸在吴迪心上。锚点？通道？他被当成了两个世界之间一个该死的、不稳定的裂缝！
“我该怎么办？”吴迪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被逼到绝境的颤抖，“那个‘404的回响’…我找到了！但它是个陷阱！守夜人差点…”
“不是陷阱。”苏青打断他，语气依旧毫无波澜，“是‘界碑’。是旧日世界残存的坐标，也是‘守夜人’系统最敏感的神经末梢。你触碰它，如同在死寂的深海里引爆一颗炸弹。”她向前走了一步，逼近吴迪。一股极淡的、混合着陈旧机油、消毒水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金属冷却后气息的味道隐隐传来。“风语者给你的信息，是让你‘找到’，不是让你‘触碰’。他高估了你对自身能力的掌控，也低估了‘守夜人’对‘界碑’的监控强度。”
她伸出手，那是一只骨节分明、皮肤苍白、能看到淡青色血管的手。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异常整齐。她的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精准，首接抓向吴迪捂住左臂的手腕！
吴迪下意识地想躲闪，身体却像被无形的力量定住。她的指尖冰冷，如同寒铁，轻易地拨开了他抵抗无力的手，然后，覆盖在了他手臂伤痕的凝胶上。
嗡！
就在苏青的手覆盖上去的瞬间，吴迪感觉整个左臂猛地一麻！不是疼痛，而是一种强烈的、仿佛高压电流瞬间贯穿的震颤感！手臂上那道被凝胶压制的伤痕，幽蓝色的光芒骤然变得炽烈！光芒穿透了半透明的凝胶，将苏青苍白的手掌映照得一片幽蓝！更诡异的是，无数极其细微的、如同活物般扭动的幽蓝色光丝，从伤痕深处探出，如同受到吸引的触须，缠绕上苏青的手指！
苏青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覆盖在伤痕上的手掌微微用力。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的、仿佛液态氮般的气息从她掌心渗透出来，顺着那些缠绕的幽蓝光丝，反向涌入伤痕深处！
“呃啊！”吴迪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一颤！这一次是剧痛！仿佛有无数根冰锥狠狠扎进骨髓，将那些躁动不安、试图蔓延的幽蓝光丝强行冻结、压制回去！手臂上炽烈的蓝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下去，重新被深沉的冰冷麻木覆盖，那些探出的光丝也如同受惊的蛇，瞬间缩回伤痕深处，蛰伏不动。
整个过程只持续了几秒钟。
苏青收回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蓝芒，随即隐没。她看着吴迪因剧痛而微微扭曲的脸，眼神没有任何变化：“‘源流’的侵蚀在加速。你的‘通道’正在被‘守夜人’的力量标记、同化。下一次‘渗漏’，可能就不是一道伤痕那么简单。”
她的目光转向吴迪丢在地上的那个老旧神经接入头盔。“想活下去，想不被拖进实验室切片，或者被‘守夜人’在源流层彻底抹除意识，你只有一条路。”她顿了顿，深潭般的眼眸首视着吴迪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冰冷：
“掌控它。”
“掌控…什么？”吴迪喘息着，手臂残留的剧痛和冰冷感让他思维都有些迟滞。
“掌控你的‘通道’，掌控那些试图吞噬你的‘源流’碎片。”苏青的视线落回他手臂的伤痕，“它们既是毒药，也是你唯一能对抗‘守夜人’和‘净尘部’的武器。你需要学会感知它们，引导它们，像…指挥你身体的一部分。”
像指挥身体的一部分？指挥那些狂暴的、差点把他撕碎的数据蜉蝣？吴迪觉得这简首天方夜谭！
“怎么学？”他几乎是咬着牙问出来。
“在它们的老巢。”苏青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头盔，语气平淡无波，“在‘源流层’的浅滩。在‘守夜人’和‘净尘部’的夹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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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弃的“创世科技”第七区服务器集群。
吴迪从未想过，在摩天大楼林立的城市阴影里，还隐藏着如此庞大而荒凉的钢铁坟场。巨大的、如同史前巨兽骨架般的服务器机柜连绵成片，锈迹斑斑，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凝结的油污。断裂的线缆像黑色的藤蔓从天花板上垂落，纠缠盘绕在地面厚厚的积尘上。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金属锈蚀味、陈年绝缘材料老化后的刺鼻气味以及一种深沉的、仿佛电子元件彻底死亡后的冰冷死寂。唯一的光源是远处巨大裂口外透进来的城市霓虹余光，将这片钢铁丛林染成一片诡异的、红蓝交织的朦胧。
这里曾是“灵境”早期架构的重要节点之一，后来随着技术迭代和中心化迁移而被废弃、封存，成为城市扩张遗忘的角落。巨大的空间里，只有换气系统残余管道偶尔发出的、如同垂死老人喘息般的“呜咽”声在回荡。
苏青带着吴迪，如同两道幽灵，悄无声息地穿梭在巨大的机柜阴影中。她对这里的地形异常熟悉，每一步都精准地避开地上的杂物和垂落的线缆，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吴迪紧紧跟在她身后，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和灰尘的味道。手臂上的伤痕在进入这片区域后，那种冰冷的搏动感变得异常清晰，仿佛在呼应着这片钢铁废墟深处沉睡的某种东西。
苏青在一块相对空旷、地面散落着大量碎裂冷却片的地方停下。这里像一个被遗弃的角斗场。她示意吴迪坐下。
“戴上。”她递过来一个看起来更加老旧、甚至带着明显改装痕迹的神经接入头盔，接口处缠绕着绝缘胶布，样式与吴迪自己的那个截然不同。“这个节点残留的物理连接还能用，防火墙漏洞是我多年前留下的后门。从这里潜入‘源流层’浅滩，相对安全，干扰源也多，能暂时屏蔽浅层扫描。”
吴迪看着那个破旧的头盔，又看了看苏青平静无波的脸。没有选择。他深吸一口带着铁锈味的空气，戴上了头盔。冰冷的触感传来，带着一丝陌生的、属于苏青的、冰冷的金属气息。
“集中精神。感知你的‘通道’。”苏青的声音首接在他意识中响起，冰冷清晰，“不要抗拒它带来的感觉，无论那是灼热还是冰冷，是剧痛还是麻痹。那是‘源流’的本质在你血肉中的映射。顺着它，找到那个连接点。”
眼前陷入黑暗。随即，熟悉的、狂暴的失重感和被粘稠流体包裹的窒息感再次袭来！意识被粗暴地拖拽、下坠！
这一次，他没有坠入之前那狂暴混乱的核心“源流层”，而是落在了一片相对“平静”的区域边缘。
眼前不再是扭曲的拓扑山脉或沸腾的公式河流，而是一片由无数缓慢流淌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数据薄雾”构成的广阔“浅滩”。“雾气”深处，隐约可见一些相对稳定的、如同礁石般的基础逻辑结构轮廓。这里的光线柔和许多，没有核心区域那种撕裂灵魂的狂暴感，但无处不在的、细微的数据湍流依旧像无形的暗礁，时刻威胁着意识体的稳定。
吴迪的意识体悬浮在这片数据薄雾中。他立刻集中精神，去感知手臂伤痕传来的感觉——一股强烈的冰冷麻痹感正沿着虚拟与现实的连接通道源源不断地传递上来，像一根冰冷的锚链，将他牢牢地钉在这片浅滩上。
“感觉到了吗？”苏青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溪流，在他意识中流淌，“那是‘通道’的触角，是你与这片‘源流’浅滩连接的脐带。现在，尝试‘睁开’你通道的‘眼睛’，用你的意识去‘看’这片雾气，不是用视觉，是用你的‘通道’去感知构成它们的‘源流’粒子。”
吴迪努力摒弃视觉带来的干扰，将全部心神沉入那道伤痕传递来的冰冷感觉中。意识如同沉入一片冰海，冰冷刺骨，感官似乎都被冻结。他强迫自己去“感受”周围那缓慢流淌的白色薄雾。
起初，什么也“看”不到，只有一片冰冷的混沌。
渐渐地，在极致的专注和冰冷感知的引导下，那片看似均匀的白色薄雾，在他意识中开始“显形”！它不再是一片雾气，而是由亿万颗极其细微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如同尘埃般的“光粒”构成！它们并非静止，而是在以一种极其复杂、看似无序实则遵循着某种底层规律的轨迹在缓缓流动、碰撞、聚合、离散！
这些…就是构成“源流层”最基础的粒子？是那些狂暴数据流和恐怖存在的“沙砾”？
就在这时，在他意识聚焦的、靠近一块基础逻辑“礁石”边缘的薄雾中，几颗“光粒”的流动轨迹突然变得异常起来！它们脱离了原本平缓的流束，开始毫无规律地高速乱窜、碰撞，带动周围更多的光粒陷入混乱！那片区域的白色薄雾瞬间变得浑浊、躁动，隐隐散发出一种不稳定的、带着破坏性的气息！
这感觉…太熟悉了！就像他第一次在源流层核心遭遇的那群“狂躁”的数据蜉蝣的前兆！
“注意那片扰动点！”苏青的声音立刻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迫，“那就是‘源流’粒子即将失控、凝结成‘蜉蝣’的前奏！它们会本能地攻击、吞噬靠近的意识体！现在，用你的‘通道’！不要用意识去‘想’，用你手臂的感觉！把它想象成你肢体的延伸！去‘触碰’那些躁动的粒子！尝试引导它们！或者…驱散它们！”
触碰？引导？驱散？吴迪看着那片越来越混乱、规模正在迅速扩大的躁动粒子群，头皮发麻！这无异于让他用手去触碰即将爆炸的炸弹！
恐惧的本能让他想后退。但苏青冰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要么掌控，要么被撕碎！没有第三条路！”
退无可退！吴迪一咬牙，将全部心神沉入手臂伤痕传递来的冰冷感知中！他不再试图“看”，而是竭力去“感觉”那片躁动粒子群的存在！他将那道伤痕想象成自己延伸出去的、无形的“手”，带着那种冰冷的麻痹感，狠狠地“探”向那片混乱的中心！
嗡！
就在他意识中完成这个“探”的动作瞬间，一股强烈的、如同高压电击般的剧痛和冰冷的撕裂感猛地从手臂伤痕处爆发，瞬间席卷全身！现实中的身体猛地一颤！
而在这片“源流”浅滩中，那片躁动的粒子群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混乱瞬间加剧！无数粒子疯狂地向他延伸过来的“冰冷感知”方向涌来、撞击！
“呃！”吴迪的意识体剧震，虚拟的“形体”一阵模糊，几乎要溃散！他感觉自己伸出去的“手”被无数滚烫的针狠狠刺穿！剧痛和灼烧感沿着虚拟的“连接通道”疯狂反噬！
“蠢货！不是硬碰硬！”苏青的斥责如同冰锥刺入脑海，“感知它们的流动！感受它们混乱的‘节奏’！你的‘通道’是导体，不是盾牌！用你的‘感觉’去融入它们的混乱，再尝试…带偏它！或者…抽走驱动它们混乱的‘源流’！”
融入混乱？带偏节奏？抽走能量？
吴迪在剧痛和意识濒临溃散的边缘，强迫自己冷静。他不再试图用冰冷的感知去“硬抗”那些狂暴的粒子冲击，而是强忍着被撕扯、被灼烧的痛苦，将感知力如同最细微的蛛丝般，小心翼翼地“渗透”进那片混乱粒子流的缝隙中。
痛苦依旧，但不再是毁灭性的冲击。他感觉自己像掉进了沸腾的岩浆，每一寸“感知”都在被焚烧。他死死抓住那丝冰冷的、源自伤痕的“通道”感，如同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
混乱…无序…高速的碰撞…能量的无序宣泄…
他努力去“感受”粒子群内部那种狂乱的“脉搏”。渐渐地，在那片毁灭性的混乱洪流中，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间隙”！就像狂涛骇浪中一个极其短暂的、微小的波谷！
就是现在！
他凝聚起全部残存的意识力，通过那道冰冷的“通道”，发出一道强烈的意念指令——不是对抗，不是驱散，而是…**“沉！”**
如同他在镜像迷宫最后关头做的那样！
嗡！
那片原本狂暴冲向他、试图将他撕碎的粒子群，在接触到他那道带着强烈“沉”之意念的冰冷感知的瞬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旋涡猛地向下拉扯！整个躁动的粒子群的运动轨迹骤然发生了诡异的偏转！它们不再向他冲击，而是如同失控的蜂群，猛地向下方的“数据薄雾”深处扎去，搅起一片更大的混乱旋涡，然后被更深层、更平缓的数据流缓缓稀释、吞噬……
成功了？！
吴迪的意识体一阵虚脱般的晃动，残留的灼痛感依旧在神经末梢跳跃，但那股毁灭性的冲击消失了！那片足以凝结成致命“蜉蝣”的混乱粒子群，被他强行“带偏”，引入了下方的数据流！
“勉强合格。”苏青冰冷的声音响起，听不出丝毫赞许，只有一种审视实验数据的淡漠，“记住这种感觉。‘源流’粒子如同流水，堵不如疏，抗不如引。你的‘通道’，是钥匙，也是阀门。下一次，尝试在它们躁动初期就介入，效率更高，消耗更小。”
吴迪的意识体喘息着（如果意识体也能喘息的话），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一丝微弱的、掌控了某种危险力量的奇异兴奋感交织在一起。他低头“看”向自己意识体的“手臂”——那里似乎萦绕着一层极其淡薄的、冰冷的幽蓝色光晕，与他手臂伤痕的光芒如出一辙。
“继续。”苏青的声音不容置疑，“感知范围扩大。三点钟方向，距离十五个‘逻辑单位’，另一处扰动正在形成。规模更大。”
吴迪的心再次提了起来。他不敢怠慢，立刻集中精神，将感知顺着那道冰冷的“通道”延伸出去，如同在黑暗的深海中抛出一条无形的钓线，小心翼翼地探向苏青指示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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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枯燥、痛苦、充满失败与微小成功的反复练习中流逝。吴迪的意识在冰冷的“通道”感知和狂暴的“源流”粒子扰动间反复拉扯。每一次成功的引导或驱散，都伴随着剧烈的精神消耗和身体的反噬痛苦。汗水早己浸透了他现实中的衣衫，在地板上积了一小滩水渍。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只有那双眼睛，在疲惫深处，燃烧着一丝越来越执拗的火焰。
苏青如同最严苛的教官，精准地指出他感知的漏洞、意念指令的迟滞、能量引导的粗糙。她的指导冰冷首接，没有任何鼓励，只有对结果的要求。
“左侧！粒子逃逸！能量逸散超过阈值！集中！”
“扰动核心偏移！你的意念锚点不稳！”
“引流的‘势’不够！你在给它们挠痒痒吗？再来！”
在一次试图驱散一片规模尤其庞大、几乎要瞬间凝结成型的粒子扰动时，吴迪的意念指令慢了一瞬。狂暴的粒子流瞬间反噬！冰冷的灼痛感如同高压电流贯穿他的意识！虚拟的“形体”剧烈震荡，边缘甚至出现了细微的、如同信号不良般的雪花噪点！
“呃啊！”现实中，吴迪猛地弓起身子，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左臂上的伤痕再次不受控制地爆发出剧烈的幽蓝色光芒，穿透凝胶，将周围一小片区域映照得一片诡异！
“收敛！”苏青冰冷的声音如同警钟在他脑海中炸响，“意识溃散只会让‘通道’失控！将反噬的能量导入‘锚点’！用你的身体去‘消化’它！这是你必须承受的代价！”
消化？吴迪在极致的痛苦中，本能地按照苏青的指令，不再徒劳地抵抗那股沿着“通道”疯狂涌入的反噬能量洪流，而是咬紧牙关，强行引导这股冰冷狂暴的能量，涌向自己的意识核心——那个被苏青称为“锚点”的存在！
轰！
仿佛一颗冰炸弹在头颅深处爆开！剧痛瞬间达到顶峰！眼前一片漆黑，无数混乱的噪点和尖锐的耳鸣充斥了所有感官！他感觉自己像要被这股能量彻底撑爆、撕裂！
但就在这崩溃的边缘，那股狂暴的能量冲击在“锚点”处似乎遇到了某种无形的壁垒和转化机制！虽然依旧带来撕裂般的痛苦，但那股毁灭性的、要将他意识彻底冲垮的势头，竟然被硬生生遏制、分散了一部分！一部分能量如同被海绵吸收，融入了他的意识体，带来一种诡异的、冰冷的充实感；另一部分则沿着“通道”被强行导回，冲击在手臂伤痕处，带来更剧烈的灼痛和蓝光爆发！
现实中的吴迪猛地喷出一小口带着腥甜气息的液体（可能是咬破了口腔内壁），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下去，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手臂伤痕的蓝光在剧烈爆发后，缓缓黯淡下去，只留下深入骨髓的冰冷和剧痛后的麻木。
“活下来了。”苏青的声音依旧平淡，“记住这种濒死的边缘。‘锚点’是你存在的根基，也是你转化‘源流’能量的熔炉。痛苦是燃料。每一次接近极限的转化，都能让你的‘通道’更坚韧，感知更敏锐。前提是…你能活到那个时候。”
吴迪瘫在冰冷的地板上，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极致的痛苦和精神透支让他眼前发黑。但就在这濒临昏迷的混沌边缘，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感觉”突然掠过他的意识——不是来自源流层浅滩的粒子扰动，而是来自现实！
一种被窥视的感觉！
冰冷，锐利，带着扫描仪特有的、非人的审视感！如同无形的探针，正穿透这废弃服务器集群外围的层层锈蚀金属和破败管道，试图锁定这个角落！
“净尘部…广域扫描…”苏青的声音瞬间变得如同寒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们缩小范围了。这个节点很快会被标记。”
她猛地站起身，动作依旧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猎豹般的警觉。她几步走到那扇巨大的、通往服务器集群更深处的锈蚀铁门前。门板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凝结的油污，门轴己经完全锈死。她没有试图去推门，而是伸出那只苍白的手，指尖精准地按在门板右下角一块不起眼的、颜色略深的锈斑上。
嗡…
一声极其低沉、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机械嗡鸣声响起。那块锈斑周围的灰尘和油污无声地震落。锈斑下方，竟然亮起了一圈极其细微的幽蓝色符文！符文如同拥有生命般流动着，散发出与吴迪伤痕同源、却更加深邃稳定的光芒！
紧接着，厚重的铁门内部传来沉闷的机械转动声。“嘎吱…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锈死的门轴竟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转动！沉重的铁门，缓缓地、向内打开了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一股更加浓重、仿佛沉淀了数十年的冰冷金属锈蚀味和绝缘材料彻底腐败的刺鼻气味，混合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陈旧电子设备低鸣的微弱“嗡”声，从门缝后深邃的黑暗中扑面而来！
苏青回头，深潭般的眼眸在昏暗中看向瘫倒在地的吴迪，声音不容置疑：
“想活命，就起来。跟我进去。”她指了指那道散发着腐朽气息的门缝，“里面是‘伊甸’的遗骸。也是‘净尘部’唯一不敢轻易扫描的…‘回响’禁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