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左肩的毒素被压制，但伤口依旧疼痛。狼獾没说话，从背后的大包里扯出一卷灰白色的绷带，扔给刘玉，下巴朝她伤口点了点。意思明确：自己处理。
刘玉忍着疼，单手笨拙地撕扯绷带，咬着牙缠绕伤口。狼獾背对着她警戒，枪口扫视着仓库的每一个阴影角落，耳朵微动，捕捉着远处的嘶吼。包扎完毕，刘玉活动了一下，疼痛但能忍。她看向狼獾，等他下一步动作。
狼獾没回头，只是用枪口极其轻微地指了一个方向——仓库另一侧一个被瓦砾半掩的出口。他率先迈步，脚步无声，身体紧绷，如同绷紧的弓弦。刘玉立刻跟上，短剑紧握在手，警惕地扫视着狼獾警戒的盲区。
通道更窄，腐臭味更浓。
转过一个弯，惨淡的光线下，三具摇摇晃晃的尸鬼堵住了去路！它们听到动静，浑浊的白眼转向两人，喉咙里发出兴奋的嗬嗬声，拖着残破的身体扑来！
“砰！砰！” 两声短促爆响！最前面的两只尸鬼脑袋应声开花。狼獾的枪口冒着极淡的青烟。
第三只尸鬼从侧面扑向刘玉！距离太近！
刘玉眼神一凛，不退反进！“流云步”错身，避开腐烂的抓挠，手中短剑灌注内力，狠狠劈向尸鬼的膝盖后方！
咔嚓！
一声骨骼断裂的脆响！尸鬼下肢一软，向前扑倒。刘玉顺势旋身，短剑带着全身力道，精准地从它后颈骨缝刺入！用力一绞！尸鬼抽搐几下，不动了。
干净利落。狼獾的目光扫过那具被精准破坏关节和颈椎的尸鬼尸体，又落在刘玉身上，帽檐下的眼神似乎有了一丝极细微的变化——不再是纯粹的审视，多了一点评估。他枪口指向通道尽头，示意继续前进。
走出通道，外面是一片更大的废墟广场，断壁残垣，锈蚀的金属骨架林立。远处有更多蹒跚的黑影。
狼獾停下，从腰间一个皮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色扁平物体。他手指在上面快速点了几下，屏幕亮起蓝光，映着他冷硬的下颌。
他对着屏幕说了几个短促的音节，然后将屏幕转向刘玉。
屏幕上显示着几个奇异的符号，旁边是另一种扭曲的、刘玉完全看不懂的文字。但狼獾指着其中一个符号，发出一个音节：“Shēng。” 接着，他模仿尸鬼的嘶吼声。
刘玉瞬间明白：他在教她语言！用尸鬼的叫声对应那个符号，意思是“生”？不，更像是“活尸”或“怪物”的概念！
狼獾又指向另一个符号，发出另一个音节， 同时，他举了举手中的枪。
武器！
刘玉立刻懂了。她指着自己手中的短剑：“剑。” 用的是邺城官话。
狼獾没纠正她，只是点了点头，又在设备上点了几下，屏幕上出现了“剑”的图形符号，旁边是那种扭曲文字。他指着符号，重复：“Jiàn。” 发音接近刘玉的官话。
一种原始的、基于实物和动作的语言交换开始了。
狼獾指着头顶惨白的光源：“Guāng。”（光）
刘玉指着自己：“Liú Yù。”（刘玉）
狼獾指着自己，重复之前那个撕裂的手势：“Láng Huān。”（狼獾）
刘玉指着那枚她一首攥着的铜牌：“Pái？”（牌？）
狼獾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他盯着铜牌，沉默片刻，在设备上快速输入。屏幕显示出一个狰狞兽首的简化图案，旁边是扭曲文字和一个符号。他指着那个符号，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冰冷的重量：
“Yǐng。”（影）
刘玉心头一震。“影”！和铜牌上的字一样！她立刻指着铜牌上的“影”字刻痕，又指向屏幕上的符号：“Yǐng？”
狼獾缓缓点头，眼神变得无比幽深。他没有再解释，只是收起设备，枪口指向广场深处一片相对完整的建筑群，那里似乎有微弱的灯光透出。
“Jù Diǎn。”（据点）他吐出几个音节，迈步前行。
刘玉握紧铜牌和短剑，快步跟上。语言不通的坚冰被砸开了一道裂缝。虽然只是几个词，但意义重大。她知道了怪物的称呼，武器的称呼，知道了据点。而狼獾，显然知道得更多。
——
据点是一栋半塌建筑的地下室，入口隐蔽。内部空间不大，堆放着板条箱和蒙尘的设备。空气混浊，但有股淡淡的机油味，比外面的腐臭强得多。一盏昏暗的应急灯是唯一光源。
狼獾卸下背包，动作精准无声。他检查了刘玉的绷带，确认尸毒被压制，便不再理会。他掏出那个黑色平板和几块压缩饼干似的硬块，扔给刘玉一块。自己则靠墙坐下，撕开包装，就着水壶里的水，沉默地咀嚼。枪放在触手可及的地上。
刘玉学着样子啃那硬块，味如嚼蜡，但能填肚子。她没闲着，目光扫过狼獾放在腿上的平板屏幕。上面是不断滚动的奇异符号（文字）和实时变化的建筑轮廓图（地图）。
她想起翠屏山的三年。师父教“流云步”，三百六十种步法变化，繁复无比。师兄弟们常练得头晕眼花。她却只需看师父演示一遍，步法路线便如刻入脑海，身体自然能模仿出七分形似，再经师父稍加指点，便能迅速掌握精髓。招式心法亦是如此，晦涩口诀过耳不忘。师父曾叹她天生“心眼通明”，是练武奇才。
此刻，这“心眼通明”的天赋转向了异世的符号和音节。
狼獾吃完，见刘玉盯着平板，也不避讳。他点开一个基础词库程序，屏幕分成两栏：左边是扭曲的异世文字符号，右边是对应的静态图片或动态简图（如奔跑的人、燃烧的火、嘶吼的尸鬼）。他指着一个代表“水”的符号，发出清晰短促的音节：“Shuǐ。”
刘玉立刻跟读：“Shuǐ。” 发音几乎分毫不差。
狼獾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光。他快速切换符号：门、枪、食物、危险、跑……刘玉看一遍，听一遍，便能准确复述发音，并立刻将符号、发音、实物或概念对应起来。她甚至开始主动指认，指着角落的板条箱：“Xiāng？”（箱？）
狼獾点头，在平板上调出“箱”的符号和图片确认。
接下来的时间成了高效的语言训练。狼獾像操作武器般精准地输出信息，演示动作（如“警戒”、“休息”、“出发”），对应符号和发音。刘玉则像一块极度干燥的海绵，疯狂吸收着一切。复杂的发音组合，她听一遍就能拆解模仿。抽象的概念如“时间”、“方向”，狼獾配合平板上的时钟和地图，她也能迅速理解关联。
五天后。
昏暗的灯光下，刘玉指着平板地图上一个闪烁的红点，用带着异世腔调但清晰的语言问：“目标？危险等级？” 她己能用基础词汇和简单短句表达意思。
狼獾看着地图，声音依旧沙哑，但少了几分冰冷：“旧医疗站。目标：抗生素。‘生’（尸鬼）群聚，中等危险。‘影’标记。” 他手指在地图红点旁一个微小的兽首标记上点了点。
刘玉瞳孔微缩。又是“影”！她拿出那枚一首贴身存放的焦黑铜牌，上面的兽首与地图标记如出一辙。“‘影’…是什么？” 她问出了关键问题。
狼獾沉默片刻，帽檐下的阴影遮住了表情。他收起平板，拿起枪，动作利落地检查弹药。“路上说，出发。” 他起身，走向出口。
刘玉握紧短剑和铜牌，紧随其后。五天非人的学习强度，换来了在这地狱沟通的能力。但“影”的谜团，如同前方弥漫的腐臭雾气，才刚刚揭开一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