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歌“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眼睛依旧闭着。小朵转过头，月光映亮她清澈的眸子：“你说。”
“为什么…铁砧营地对‘影’组织的恨意，那么深？而且，每个人都是。”
刘玉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刚融入这个群体的小心翼翼，“昨晚雷头儿说，他们是死敌。扳手提到‘影’的时候，牙都快咬碎了。狼獾他…” 她顿了顿，“也跟他们有血仇。”
储藏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金属敲击声，像心跳一样规律地响着。
小朵先开了口，声音低低的：“刘玉，你知道为什么附近没有别的小基地了吗？”
刘玉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察觉小朵看不到她的动作，带着一丝怀疑开口：“因为净水绿洲安全，都去那了?”
“那时候还没有，净水绿洲管得严，进去要收很多物资，而且难得再出来，很多人都不愿意被束缚。我记得，十年前这里还有好几个据点。” 小朵的声音有些发颤，“但是，大家有一天发现‘蜂巢’那群恶鬼，竟然开始抓人研究！被抓到的人像牲口一样被拖走，就再也没出来过…或者，出来的时候，己经…不是人了。”
莺歌忽然睁开了眼睛，在黑暗中，那双眸子亮得惊人，带着冰冷的恨意。她翻了个身，面朝刘玉，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
“我哥哥，就是被他们抓走的。” 这句话如同冰锥，砸进寂静的夜里。
刘玉的心猛地一沉。
“三年前，”莺歌的声音没有起伏，却字字带着血腥气，“蜂巢的一支镰刀小队突袭了铁砧附近的一个小型聚落。他们不是来抢东西，就是来抓人！我哥…当时是聚落里最好的猎手，为了掩护其他人撤退，被他们用那种…带倒钩的网枪抓住了。” 莺歌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毯子的边缘，指节发白。
“我亲眼看见他被拖走，塞进一个金属笼车里。他最后对我喊的是‘快跑！去找雷山！’……” 莺歌的声音哽了一下，随即被更深的痛苦覆盖，“后来，狼獾…那时候他还叫别的名字…从‘蜂巢’带出来一些残缺的情报碎片，还有…被改造失败的照片。其中一张…”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吐出接下来的话，“那张照片上的人，半边脸己经扭曲得不形，皮肤下鼓动着像虫子一样的东西…但他的眼睛…眼睛没变！是我哥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的痛苦和绝望…我这辈子都忘不掉！”
小朵悄悄伸出手，握住了莺歌冰冷僵硬的手。刘玉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她无法想象亲眼看到至亲变成那种怪物的感受。
“扳手的妹妹，小铃铛…” 小朵的声音带着哭腔，接过了话头，“才十岁…那么爱笑的一个丫头。也是在一次‘镰刀’扫荡里被抓走的。后来营地截获过一段模糊的通讯记录…里面提到过一个失败案例…描述…描述很像小铃铛…” 小朵说不下去了，把脸埋进了毯子里，肩膀微微耸动。
“对，”莺歌的声音如同从地狱传来，“‘影’组织，他们不只是在制造怪物，他们在把活生生的人，我们的亲人、朋友，变成他们实验台上的一块肉！变成‘饕餮’那样的疯子！或者更糟的东西！”
“铁砧营地的人，很多都是从‘镰刀’扫荡下逃出来的幸存者，或者像我们这样，眼睁睁看着亲人被拖进地狱却无能为力的人！你说，这恨，能消吗？” 她最后一句反问，带着泣血的嘶哑。
刘玉沉默了。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提到“影”组织，铁砧营地从雷山到最普通的战士，眼中都燃烧着那种刻骨的仇恨，为什么大家都不曾怪她带来的灾难，因为，每个人都渴望着报仇!
那不是简单的敌对，是所有人的血海深仇，是至亲被亵渎、被毁灭的滔天怒火！
她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着，轻轻覆在莺歌紧握成拳的手上。莺歌的手冰冷而僵硬，但在刘玉的手触及时，那紧绷的肌肉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丝。
“对不起，”刘玉的声音很低，带着真挚的歉意，“我不该问起这些…”
“不。”莺歌反手握住了刘玉的手，力道很大，带着一种寻求支撑的脆弱，“刘玉，你该知道。你是铁砧的一员了，这是你的敌人，也是你的血仇。”
她顿了顿，声音里多了一丝暖意，“谢谢你…昨晚告诉我们铜牌的事。至少我们知道，‘影’组织想得到它，那就更不能让他们得逞！”
“对！”小朵也抬起头，抹了把脸，声音带着鼻音却异常坚定，“小玉，我们帮你守住它！也帮莺歌姐、帮扳手哥、帮所有被‘影’害了的人报仇！”
“好，我们一起报仇!”
刘玉使劲地回握莺歌。三个女孩的手在黑暗中紧紧握在一起，粗糙的茧子、带着薄汗的掌心，传递着一种在废墟与仇恨中淬炼出的同盟情谊。
月光安静地流淌，狭小的储藏室里，她们在疲惫与伤痛中沉沉睡去，彼此身体紧紧挨着，驱散的不仅是夜寒，更是那份深藏心底的孤寂。
一夜过去……
刘玉睁开眼，就对上了莺歌的视线，她有些不自在地问道：“莺歌，怎么了?”
这种一觉醒来就和人对视的感觉太过奇妙，她甚至有种自己干坏事了的错觉，下一秒，当看到莺歌把她还被握着的手举起来时。
她明白了，不是错觉!
“听雷头说，你居然才13岁?”莺歌紧紧盯着刘玉，“那你是不是该叫我姐?”
啊?刘玉心里反驳，可是我俩看起来也没差多少啊。
仿佛是听到了刘玉心声，小朵猛地坐起来：“不只呢，我17，莺歌姐18，就算你体格子和我一样大，也得叫两个姐，哈哈哈哈哈。”
莺歌抿了抿嘴，努力控制住自己想要上扬的嘴角：“嗯，小玉，你要是再首接喊小朵，可就不礼貌了。”
于是，当刘玉震惊着脸喊出莺歌姐和小朵姐时。
两人都乐了，那些昨夜回忆的痛苦过往，似乎也随之悄然沉入记忆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