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沈静武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了过来,他深邃的目光在触及眼前温馨场景的瞬间,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喉结不自然地滚动着,心中那股翻涌的嫉妒如同毒蛇般缠绕着他的心脏。只见他故作轻松地整理着西装袖口,酸溜溜的话语却泄露了真实情绪:"伊伊啊,你怎么光给外公外婆准备礼物了呢?难道就没有二舅的份儿吗?"说完,他还故意向伊梦投去期待的目光,眼角细纹里藏着几分刻意为之的委屈。
伊梦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鬓边碎发,唇角扬起一抹洞悉一切的弧度。她从容不迫地从身后拿出一个鎏金掐丝的檀木盒子,盒面上精雕细琢的云纹在灯光下流转着暗芒。"这是给你的,二舅舅。"她将盒子递出时,腕间羊脂玉镯与木盒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沈静武迫不及待地接过盒子,鎏金锁扣在他颤抖的指尖弹开的刹那,两根的野山参静静躺在锦缎之中。他脸上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失望,但很快又堆起夸张的笑容:"谢谢小伊伊啦!"那笑声里,分明夹杂着几分干涩。
待伊梦分完礼物,她转向沈静怡时,眉眼间冰雪消融:"母亲,还有哥哥的礼物,等回去再给你们哦!"说这话时,她耳垂上的珍珠坠子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在颈侧投下细碎的光影。
众人纷纷开启各自的礼盒,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唯有大舅母、二舅母手中的青瓷瓶与众不同——里面躺着两颗泛着琥珀光泽的丹药。沈江把玩着手中的人参,突然噗嗤一笑:"伊伊表妹,你家的人参是不是跟萝卜一样多呀?怎么送来送去都是人参呢?"他故意将人参举到鼻尖轻嗅,作出一副夸张的陶醉表情。
伊梦但笑不语,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神秘的阴影。她那恬静的笑容仿佛蒙着江南烟雨,让人看不真切。
厅堂里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沈家主苍老的手指着人参芦碗,与沈静文交换了个惊骇的眼神。这些参体上的铁线纹,每一道都记载着百年光阴。不久前冯经略使为母求药,五千大洋换来的那支,纹路远不及此间精纯。沈静文额角渗出细汗,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寻常世家全年进项不过十万之数,而伊梦随手送出的,竟是半座城池的价值。
沈海垂眸凝视着手中的人参,唇角泛起苦涩。在他心里,伊伊表妹始终是踏着莲台而来的神祇。这些对凡人而言价值连城的珍宝,于她不过随手可得的俗物。她以重礼相赠,分明是要划清界限的疏离。想到那日她救自己时淡漠的眼神,沈海只觉得胸口闷痛——原来在那双看透世情的眼里,自己与路边的草木并无二致。
"伊伊,"大舅母捏着瓷瓶的手微微发抖,"我和你二舅母的是什么啊?"
"养颜丹。"伊梦清越的嗓音如珠落玉盘,"让皮肤去皱白皙的。"她敏锐地捕捉到两位贵妇人眼中闪过的失望与随即燃起的热切,不禁莞尔。这笑容里藏着几分了然——世人总是先计较得失,才懂得欣赏意外之喜。
礼毕告退时,沈海突然上前:"我正好有事和伊伊表妹商量,我送她们吧!"他说话时,目光始终不敢与伊梦相接。沈家主拄着沉香木杖叮嘱:"伊伊,财不可外露。"而老夫人攥着外孙女的手不肯松开:"我的囡囡,快些回来和外婆一起住。"鎏金座钟的滴答声里,伊梦挽着母亲踏入那辆漆黑的老爷车,车窗映出她朦胧的侧脸,如水中月般不可捉摸。
待汽车尾灯消失在暮色中,沈家主突然将拐杖重重杵地。黄花梨地板发出沉闷的回响:"都听好了!"他鹰隼般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在沈流阴晴不定的脸上,"谁要是给伊伊脸色看..."老人枯瘦的手掌拍在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家法伺候!"满室烛火剧烈摇晃,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