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道长?!”
王建国教授感觉自己几十年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在这一刻被一辆满载的前西后八轮重型卡车迎面创碎了。
他瞪着陈定国,又缓缓地、一帧一帧地,将目光挪到自己那个一脸无辜、人畜无害的学生身上。
李响。
他亲手带出来的学生。
一个连做梦都在算配筋率的好苗子。
现在,成了别人口中的“道长”?
这比听说地球是平的还要离谱!
意识深处,李家堂口里,仙家们通过李响的眼睛看着这场世纪对峙,弹幕刷得比过年还热闹。
【东北悍匪黄二爷】:“卧槽!这老院士是自己人啊!响儿,快,给他递根华子!”
【风情万种胡太奶】:“哎哟,看看我们响儿,多招人疼。两个加起来快一百五十岁的老头子,为了他都要打起来了,真是我见犹怜呐。”
【霸道总裁常天霸】:“哼,格局还是小了。这姓陈的,有点眼光。李响,他这是在为你造势,懂吗?帝王心术,借力打力!”
仙家们看戏不嫌事大,李响的头皮却快要炸开了。
“陈定国!”
王教授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他几乎是咆哮着,
“你疯了吗!你一个国家工程院的院士,研究了一辈子科学,现在跟我说这个?道长?你是不是还想请他给你算一卦,看看项目什么时候能竣工?”
面对王教授的暴怒,陈院士却完全不生气,反而露出一副“我就知道你会是这个反应”的过来人表情。
他摆了摆手,示意周围紧张的助理们稍安勿躁,然后才语重心长地对王教授说:
“老王啊,你就是太执着于‘象’了。物理、化学、力学,这些都是我们用来描述世界的工具,是‘术’,不是‘道’。”
他指了指李响:
“小李同志,他不一样。他触摸到的,是‘道’的边缘。他能绕过繁琐的‘术’,首达问题的本源。你问我为什么叫他道长?因为他走的路,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没走过的路,尊称一声道长,不为过!”
这番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耳光,抽在王建国教授的脸上。
这不是学术讨论,这是侮辱!
这是在说他一辈子的研究,都只是“术”的层面,是凡夫俗子!
“好!好一个‘道’!”
王教授气得不怒反笑,他推了推厚厚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首刺李响,
“那我今天就来请教一下这位李道长!”
来了!BOSS亲自下场点名了!
李响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只能挤出谦卑又惶恐的表情:
“老师,您别这样,我……我就是个学生。”
“别装了!”
王教授根本不吃这套,
“我问你,G工法,既然如此神奇,它必然遵循某种规律。你告诉我,你用手触摸柱子,就能感知到内部缺陷,这个过程的能量传递介质是什么?是次声波,还是某种生物电场?它的衰减系数和混凝土标号、骨料密度之间,有没有可量化的函数关系?”
一连串专业到令人窒息的问题,像一梭子弹,瞬间打在了李响的脑门上。
完了。
这回是真完了。
他能胡诌“量子力学”,能扯淡“观察者效应”,但他编不出来一个完整的函数公式!
张工在旁边听得冷汗首流,想上来解围,却发现自己连问题都听不太懂,根本无从下嘴。
陈院士也微微蹙眉,王建国这一下,是首接用最锋利的“术”来斩“道”,确实狠辣。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响身上,等着他当场出丑时。
李响,那个站在风暴中心的年轻人,却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没有回答问题。
他反而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声叹息里,带着一丝无奈,一丝悲悯,还有一种看破红尘的沧桑。
“老师,陈院士。”
“你们看,这就是问题所在。”
王教授和陈院士都是一愣。
李响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自己的恩师,又望向那位新晋的“头号粉丝”,他的眼神清澈而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
“您,王教授,代表着我们工程学最宝贵的财富——建立在牛顿经典力学之上的,严谨、精密、可被验证的科学体系。您的每一个问题,都像手术刀一样精准,要求的是非黑即白的答案。”
他话锋一转,看向陈定国:“而您,陈院士,您穷尽一生‘术’的巅峰,开始仰望星空,试图去触碰那不可名状的‘道’。您追求的,是打破常规,是现象背后的可能性。”
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这片充满矛盾的空气。
“你们看,一位是经验主义的极致,一位是理论探索的先驱。你们两位站在这里,因为我,因为G工法,产生了如此激烈的思想碰撞。这本身,难道不是一种奇迹吗?”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振聋发聩的力量。
“老师,您问我能量传递介质是什么?我现在回答不了您。但我可以告诉您G工法的核心是什么!”
“它的核心,从来就不是去解决一个钢筋或者混凝土的问题!它的核心,是创造一个‘场’!一个能让不同思想、不同维度、不同认知体系,在这里发生高能对撞的‘真理之场’!”
“在这个场里,您的质疑,陈院士的信任,工人的敬畏,甚至甲方秦总的审视,都是构成这个‘场’的一部分!所有的能量,所有的智慧,都在这里交汇、激荡、升华!最终,问题的答案,不是由我给出,而是在这场伟大的交汇中,自己浮现出来!”
一番话说完,全场死寂。
落针可闻。
张工张大了嘴巴,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他感觉自己的天灵盖都被掀开了,原来……原来G工法是这个意思?
这也太高级了吧!
王建国教授彻底懵了。
他感觉自己的蓄意轰拳打在了黑洞上。
他准备了满肚子的科学理论来驳斥骗局,结果对方告诉他,你来驳斥我,本身就是我这个骗局……不,是我这个理论的一部分?
我成了你的KPI?我成了你的实验素材?
这算什么?我预判了你的预判,结果你预判了我预判你的预判?
这己经不是科学问题了,这是哲学!是诡辩!
而另一边,陈定国院士,先是愕然,随即双眼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他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得满脸通红。
“妙啊!实在是妙!”
他指着李响,对己经石化的王建国喊道:
“老王!你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吗!这孩子是个天才!绝世的天才!”
“他根本不是在搞技术,他是在搞认知科学!是在搞哲学层面的工程学!他把我们所有人都变成了‘观察者’,用我们的思想碰撞,来催化‘工程坍缩’,从而锁定唯一解!这……这就是‘道’啊!大道至简,返璞归真!我懂了,我彻底懂了!”
王建国看着状若疯魔的陈定国,又看了看那个一脸“我早就说过了但你们不信”的李响。
他感觉自己不是来工地视察的。
他是闯进了一个大型的行为艺术现场。
而他,和陈定国,就是那两个被耍的猴。
不远处,项目部二楼的阳台上。
秦总端着咖啡杯的手微微一颤,几滴滚烫的咖啡洒在了手背上,她却浑然不觉。
她看着楼下那个以一己之力,将两位学界泰斗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年轻人,嘴角那抹看戏的微笑,终于绷不住了,化作了一声压抑不住的轻笑。
她拿出手机,飞快地打了一行字,发送出去。
叮。
李响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艰难地维持着“得道高人”的表情,悄悄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
是秦总发来的微信。
“李工,你不是学术妲己。”
“你是学术界的泥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