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沉沉压在道盟边境的这座小小驿站。
白日里那场惊心动魄的恶战,己将众人的气力与精神都抽干了。
驿站简陋,唯几间土屋勉强遮风。浓重的药草味混杂着未散的血腥气,在空气中凝滞不散。
王权弘业被安置在最里间的床铺上。他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如白纸,呼吸微弱而急促。
每一次吸气都牵动着胸腹间撕裂般的剧痛,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张正小心翼翼地解开他被血浸透的玄色外袍,露出内里同样染血的白色中衣。
那坚实胸膛上,一道深紫色的淤痕自左肩斜贯至右下肋,触目惊心,正是硬抗妖藤巨力冲击留下的烙印。
淤痕之下,内腑震荡,经络紊乱,法力如沸水般在体内冲撞,难以平息。
“内伤极重。”张正眉头紧锁,指尖凝聚起温和的翠绿法力,小心翼翼地点在王权弘业几处大穴上,试图引导梳理那狂暴的法力乱流。
“那妖藤一击,力道堪比妖王全力,弘业以身为盾,强催王权剑意硬撼,等于将反噬之力尽数导入己身……若非他根基深厚,王权剑意至刚至阳护住心脉,后果不堪设想。”
杨一叹站在一旁,银色天眼无声开启,银辉如水,细致地扫过王权弘业全身。
他看得比张正更深入:“不止脏腑震荡。
那股冲击中蕴含的阴邪污浊之气,正试图侵蚀他的经脉,与王权剑意冲突激烈。
需尽快拔除邪气,否则伤势恐会恶化。”
另一间稍小的屋子里,灯火摇曳。
林晚坐在矮凳上,紧紧咬着下唇,忍受着李自在用剑气替她清理腿上伤口碎石带来的尖锐刺痛。
肩头的伤己由青木媛简单处理包扎,但小腿的伤口更深,皮肉翻卷。
边缘带着诡异的灰败之色,那是哀嚎藤蔓残留的邪气侵蚀。
“忍着点。”李自在声音清冷,指尖剑气凝成细若毫芒的银丝,精准地剔出一块嵌入血肉的尖锐碎石,动作快得几乎看不见。
血珠瞬间涌出,又被一道柔和的剑气瞬间封住。
他瞥了一眼林晚攥在手里的那枚石心兽灵骨,“石勇的灵骨有辟邪滋养之效,握紧它,能帮你抵御邪气。”
林晚依言更紧地握住那温润骨片,一股暖流顺着手臂蔓延,稍稍驱散了伤口处的阴寒刺痛。
然而她大半的心神,却牢牢系在隔壁那个重伤昏迷的人身上。
每一次听到那边传来压抑的闷哼或张正、杨一叹凝重的低语,她的心就揪紧一分,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邓七岳端着一盆刚烧好的热水进来,粗手粗脚地放在地上,瓮声瓮气:“林姑娘,洗把脸吧,看你脸上又是血又是泥的。”
他看着林晚苍白的脸和失神的眼睛,笨拙地安慰,
“弘业那家伙命硬得很,死不了的!当年在圈外被更狠的玩意儿撵着跑,不也活蹦乱跳回来了?你就别瞎操心了!”
林晚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谢谢七岳哥。”
她胡乱地用湿布擦了擦脸,冰凉的水刺激着皮肤,却丝毫带不走心头的沉重。
她知道邓七岳是好意,可那句“死不了”在此刻听来如此单薄。
脑海中反复闪现的,
是王权弘业挡在她身前时那染血的、坚毅如山的背影,
是他轰然跪倒时嘴角蜿蜒的血线,
是他用尽最后力气说出那句“别怕……你的命,比什么结局……都重要”时的微弱声音。
这句话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心上。
她算什么?
一个来自异世的闯入者,一个自以为能改变一切的狂妄之徒。
她的冲动,差点害死了石勇,更差点害死了他!
如果不是他……林晚不敢再想下去,巨大的后怕和自责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她溺毙。
什么原著结局,什么意难平,在真实的死亡威胁和沉甸甸的情意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