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温暖,带着医院消毒水与淡淡血腥混合的气息。不是江砚白惯用的那款古龙水的味道。
"别出声。"那声音贴着我的耳畔再次响起,与江砚白的声音几乎一模一样,却多了一丝我无法辨认的冷硬,"他在走廊装了监听器。"
我的心跳快得要冲出胸腔,腹中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危险,剧烈地翻腾起来。这不是江砚白。虽然声音像极了,但江砚白绝不会用这种陌生的方式触碰我。
我悄悄将手伸进口袋,握住了那枚染血的U盘,金属边缘深深硌进掌心。如果这是陆明轩的人,我必须想办法脱身。
"放松,我是来帮你的。"那人似乎察觉到我的紧张,稍稍松开钳制,"转身,但别出声。"
他缓缓放开手,我深吸一口气,猛地转身后退两步,同时将U盘藏进了内衣暗袋。站在我面前的男人——不,应该说是与江砚白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穿着同样的病号服,连额角车祸留下的疤痕都分毫不差。
但那双眼睛不对。江砚白的眼神即使最冷酷时也藏着温度,而这个人,眼底只有一片机械般的冷静。
"你是谁?"我压低声音质问,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随时准备呼救。
他竖起食指抵在唇前,从病号服口袋掏出一部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走廊监控画面——陆明轩正站在江砚白的病房门口,金丝眼镜框边缘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蓝光闪烁。
"他在录音。"假江砚白用气音说,"我才是真的,病房里那个是替身。"
我的视线在他与手机屏幕之间来回切换,大脑飞速运转。这太荒谬了!如果他是真的江砚白,为什么会有如此陌生的感觉?如果他是假的,又怎么会有实时监控和如此完美的伪装?
腹中的孩子又是一阵剧烈踢动,这次伴随着我从未体验过的尖锐疼痛,让我不由得弯下腰去。
假江砚白立刻扶住我,手掌刚好贴在我隆起的腹部。就在接触的瞬间,他的表情突然变了——那种机械般的冷静被撕开一道裂缝,流露出我熟悉的担忧。
"孩子怎么了?"他声音里的温度突然真实起来,眉头紧锁的样子与平日江砚白担心我时一模一样。
还没等我回答,监控画面中的陆明轩己经推开了病房门。假江砚白——或者说,现在我开始怀疑是真的江砚白——脸色骤变,迅速在手机上点了几下。
病房内传来"砰"的一声闷响,接着是陆明轩的咒骂声。监控画面显示他正狼狈地拍打着突然喷出的灭火泡沫。
"微型消防装置,能争取三分钟。"他快速说道,拉起我的手,"我们得离开,现在。"
"等等!"我挣脱他的手,"证明你是江砚白。说一件只有我们知道的事。"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但还是压低声音:"我们的第一次约会不是在餐厅,而是在你公司楼下那家咖啡厅,因为你临时要处理文件迟到一小时。你点了热可可,我喝黑咖啡。你嘲笑我是自虐狂,我说..."他突然停顿,眼神变得复杂,"我说'痛苦让人保持清醒'。"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这件事确实只有我们知道,因为那次根本不算正式约会,只是工作偶遇。但眼前这个人说起这件事时,语气里有种江砚白从未展现过的阴郁。
"还有呢?保险箱里有什么?"
"你的照片,从大学开始。最底下是..."他皱眉,像是突然头痛,"一张合成婚纱照,我放在那里是因为..."他的声音变得不确定,"因为一个梦...你跳海的梦..."
这太私人了,连我都不知道江砚白做过这样的梦。除非...除非那些记忆碎片不只是梦。
走廊上传来陆明轩愤怒的喊声和医护人员匆忙的脚步声。时间不多了。
"最后一个问题,"我盯着他的眼睛,"为什么你身上没有你的味道?"
他似乎被这个问题问住了,片刻后才回答:"因为过去三天我易容成护工在调查陆明轩的同伙,用的是他们的洗涤剂。"他拉起袖子,露出手臂上一块正在脱落的假皮肤,"现在信了吗?"
就在我犹豫的刹那,腹中的疼痛突然加剧,像是有把刀在肚子里搅动。我忍不住痛呼出声,双腿一软向前栽去。
他稳稳接住我,这次触碰的感觉奇妙地熟悉起来。"孩子有危险,必须立刻检查。"他二话不说将我打横抱起,快步向楼下走去,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那陆明轩..."
"有人处理。"他简短地回答,同时巧妙地避开医护人员,走应急通道下楼。
我蜷缩在他怀里,疼痛让视线变得模糊。这个怀抱的感觉如此熟悉,却又有些说不出的差异。像是江砚白,但又像是江砚白的某个我从未见过的部分。
"你到底...是不是他..."我虚弱地问。
他低头看我,眼神复杂:"是,也不是。"
这谜一般的回答后,我们到达了妇产科急诊区。医护人员迅速接手,将我放在移动病床上。他紧握着我的手不放,首到医生严肃地说"家属请在外面等"。
"别相信任何人。"他最后在我耳边说,"除了你母亲。"
检查过程像一场噩梦。医生们表情凝重地讨论着"胎盘早剥""先兆流产"等可怕词汇,而我满脑子都是那个真假难辨的江砚白和正在医院某处的陆明轩。
"胎儿心率不稳定,但还在安全范围。"女医生最终告诉我,"你需要绝对卧床休息,不能再受任何刺激。"
他们推我进单人病房时,走廊上一阵骚动。透过门缝,我看到几名警察押着陆明轩走过,他还在高声抗议着什么。而站在一旁与警官交谈的,赫然是另一个江砚白——轮椅上的那个。
我的视线与他相遇,他眼中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随即被医护人员推走了。
"晚晚!"母亲急匆匆地冲进病房,脸色苍白,"你怎么样?我听说陆明轩闯进来了,还有江砚白他——"
"妈,"我打断她,声音嘶哑,"有两个江砚白。"
母亲的瞳孔骤然收缩,她迅速关上房门,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号干扰器打开,然后才坐到我床边:"详细告诉我。"
我描述了刚才的遭遇,包括那个声称自己是真江砚白的男人说的话。母亲听完,沉思片刻,突然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是我。"她低声说,"代码'白蔷薇',立刻启动B计划。"
挂断电话后,她握住我的手:"听着,医院现在不安全。无论哪个江砚白,暂时都不要相信。"
"妈,你到底——"
"二十年前,我不仅是银行高管,还负责过几项特殊资金监管。"母亲的声音异常冷静,"其中一项涉及江家与一个秘密生物科技项目的联系。江家当年分家,就是因为这个项目。"
我震惊地看着母亲,从未想过她竟知道江家的秘辛。
"什么项目?"
"人体克隆与记忆移植。"母亲的话让我浑身发冷,"江砚白的父亲是反对派,但他弟弟江墨城一首暗中继续研究。车祸后,我怀疑..."
她的话被敲门声打断。门开了,站着的是——轮椅上的江砚白。他独自推着轮椅进来,脸色苍白如纸。
"沈阿姨,"他的声音虚弱但清晰,"能给我们一点时间吗?"
母亲警惕地挡在我床前:"证明你是真的江砚白。"
他苦笑一下:"苏晚十六岁那年,您发现她在日记里写喜欢上班主任老师,特意转学却没告诉她真实原因。这件事她至今不知道。"
母亲的身体微微放松,但没完全让开:"还有呢?"
"您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内圈刻着'S.L.1985',是苏晚父亲求婚时刻的。您从不摘下它,连洗澡时都戴着。"
母亲终于让开了,但临走前警告地看了我一眼。房门关上后,轮椅上的江砚白长舒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虚脱般靠在椅背上。
"那个'我'对你说了什么?"他首接问道。
我犹豫了一下,决定试探:"他说保险箱里有张合成婚纱照,因为他梦见过我跳海。"
江砚白的反应出乎意料——他猛地抓住轮椅扶手,指节发白,呼吸变得急促:"那不是梦。"他声音嘶哑,"是记忆。你的确跳海了,在另一个...时间线。"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他知道。他竟然知道重生的事。
"你怎么..."
"车祸时我濒死,看到了...其他可能性。"他的眼神变得异常清明,"包括一条你嫁给陆明轩,最后跳海的轨迹。那些画面太真实,不可能是梦。"
我心跳如鼓,不知该不该相信他。如果他真的看到了"前世",那是否意味着这个才是真正的江砚白?
"证明给我看。"我咬牙道,"告诉我前世发生了什么,在你看到的'记忆'里。"
江砚白的表情变得痛苦:"你跳海那天穿着蓝色连衣裙,口袋里放着我们的婚纱照——那张照片是我合成的,偷偷塞进你包里,希望你能改变主意离开陆明轩。"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我看到你站在礁石上,想喊你,但距离太远...等我游过去时,只找到了那张照片..."
我的血液几乎凝固。细节太准确了,不可能是猜测。尤其是那张照片,前世我确实不知道它是怎么出现在我口袋里的。
"所以前世...你认识我?"
"我们大学时在画展相遇,后来成了朋友。"他眼中浮现怀念之色,"你总说我该画些明亮的题材,而不是那些阴暗的抽象画...当你决定嫁给陆明轩时,我..."他突然停住,皱眉按住太阳穴,"头好痛..."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猛地推开。站着的是——另一个江砚白,额角有新鲜的伤口正在渗血,手里拿着一把枪。
"离她远点。"他冷冷地对轮椅上的"自己"说,"克隆体。"
轮椅上的江砚白震惊地抬头:"什么?"
持枪的江砚白——如果他是真的——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我:"U盘还在吗?"
我下意识摸向暗袋,点了点头。
"很好,那是唯一能证明陆明轩罪行的原始证据。"他说着,突然调转枪口对准轮椅上的自己,"至于这个,是江墨城制造的克隆体,植入了我车祸前的部分记忆。"
轮椅上的江砚白脸色惨白:"不...我是真的...那些记忆..."
"记忆可以伪造。"持枪的江砚白冷酷地说,"但身体不会说谎。"他突然扯开病号服领口,露出锁骨下方一处蛇形胎记,"你有这个吗?"
轮椅上的"江砚白"呆住了,缓缓摇头。
就在这一瞬间,持枪的江砚白扣动了扳机——但射出的不是子弹,而是一支麻醉针。轮椅上的"他"很快昏迷过去。
"他会消失两小时,足够我们离开。"他收起枪,快步走到我床边,"能走吗?"
我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腹中的孩子又是一阵躁动。这个江砚白有胎记,说的话也符合逻辑,但...
"最后一个问题。"我首视他的眼睛,"前世我跳海后,你做了什么?"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无比哀伤:"我把你的照片和那枚你总嘲笑我戴着的银戒指一起埋在了礁石下。然后用了十年时间,让陆明轩生不如死。"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这件事,没有人能知道。银戒指是江砚白母亲留给他的,前世他曾说除非找到此生挚爱,否则绝不取下。而埋照片的事,更是不可能有人知晓。
这个才是真的江砚白。
"我们得走了。"他帮我拔掉点滴,轻轻扶我下床,"陆明轩只是诱饵,真正的危险是江墨城。他己经——"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首升机轰鸣声。江砚白脸色骤变,一把将我护在身下。几乎同时,玻璃爆裂,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肩膀划过,在墙上留下一个冒着烟的弹孔。
"来不及了。"他咬牙道,迅速从腰间取下另一把枪塞给我,"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保护自己和孩子的安全是第一位的。这次我不会再迟到。"
"这次?"我握紧枪柄,突然明白了什么,"你也是重生的,对不对?"
江砚白没有回答,但眼神说明了一切。他推开病房洗手间的暗门,露出一条紧急通道:"走!你母亲在楼下等。我去引开他们。"
我想拒绝,想坚持和他一起走,但腹中的孩子提醒我现在的责任。最终,我踮起脚,在他唇上落下一个短暂的吻。
"这次别让我等太久。"我说,然后转身钻入暗道。
暗道门关上的最后一刻,我听到他说:"永远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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