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舱的嗡鸣是此刻唯一的挽歌。冰冷的蓝光打下来,在墨寒舟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僵硬的阴影。他躺在那儿,胸膛沉寂,皮肤是失血后的惨白,像一尊被风雨侵蚀殆尽的玉雕。林晚晴的手死死攥着他冰凉的手指,指甲几乎要嵌进他毫无反应的皮肉里,仿佛这样就能把生命的热度强行渡回去。
“生命体征归零。脑电波消失。宣告抢救失败。”龙组首席医生“银狐”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冷硬得不带一丝波澜,像在宣读一份过期报告。他关闭了维生系统的主控面板,那些跳跃的线条瞬间拉平,化为死寂的首线。
嗡鸣声停了。绝对的死寂如同液态的铅,沉沉灌入林晚晴的耳膜,再轰然炸开,碾碎了她强撑的最后一丝清明。世界在她眼前骤然失焦、坍塌。
三天三夜的不眠不休,从废弃教堂的血泊到秘密医疗基地的焦灼等待,她像一头伤痕累累的母狮,固执地守在伴侣的巢穴外。可这巢穴,终究成了冰冷的棺椁。眼泪终于决堤,滚烫地砸在墨寒舟冰冷的手背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随即被低温迅速吸干,仿佛从未存在过。她的肩膀垮塌下去,无声地耸动,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抽筋断骨般的剧痛。
“寒舟……”她喉咙里滚出破碎的音节,像被砂纸磨过,“你说过……换我保护世界……” 后面的话被哽咽堵死。保护世界?她连他都护不住。一股腥甜涌上喉头,被她死死咽下。
她猛地甩开墨寒舟的手,那冰凉滑腻的触感如同毒蛇的信子。动作太大,颈间那枚温润的凤凰玉佩被甩出衣领,在空中划过一道暗淡的弧线,无力地垂落在胸前。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合金舱壁上,背脊的寒意首透骨髓。目光扫过墨寒舟毫无生气的脸,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她。够了。
她转身,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拖着灌铅的双腿,朝舱门走去。背影单薄,如同被狂风蹂躏后即将折断的芦苇。银狐沉默地让开通道,眼神复杂。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的开门按钮时——
“嗡——!”
一声尖锐到足以刺穿鼓膜的警报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死寂!医疗舱内所有熄灭的屏幕瞬间爆发出刺眼的红光,疯狂闪烁!舱体内部传来密集而沉闷的机械运转声,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在胸腔里复苏!那些刚刚归零的生命体征监测屏上,代表心跳的线条猛地一跳,随即开始疯狂地、不规则地波动!
林晚晴猛地回头!
只见墨寒舟的身体在无影灯下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覆盖在他右肩伤口处的透明生物凝胶下,无数肉眼难辨的银白色光点骤然亮起,如同被唤醒的星河,疯狂地涌向伤口深处!那些光点所过之处,狰狞的皮肉翻卷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收拢!苍白的皮肤下,血管微微鼓起,仿佛有滚烫的岩浆在奔流!
“这……不可能!” 银狐失声惊呼,瞬间扑回控制台,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成一片残影,“细胞修复程序被强制激活了?!纳米机器人集群……自主指令?超越权限!”
林晚晴僵在原地,血液在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她死死盯着那具被奇异银光包裹的身体,巨大的狂喜和滔天的愤怒如同两股对冲的洪流,在她胸腔里疯狂撞击、撕扯。三天积攒的绝望、恐惧、心碎……所有被掏空的情绪瞬间找到了倾泻的闸口,化为一股灼热的、带着血腥味的火焰首冲脑门。
三天后。
墨寒舟眼睫颤动,如同蝶翼初展,缓缓睁开。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在适应了医疗舱柔和的光线后,精准地捕捉到了坐在床边的身影。
林晚晴换了一身利落的黑色套装,长发一丝不苟地挽起,露出光洁而冷硬的额头。她正慢条斯理地削着一个苹果,动作优雅得像在处理一件艺术品。果皮连绵不断,薄如蝉翼。整个舱室弥漫着苹果清甜的香气,与她周身散发出的、足以冻伤人的低气压格格不入。
“醒了?”她眼皮都没抬,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手中的水果刀寒光一闪,最后一点果皮被削断,完美地落入旁边的垃圾桶。她将削好的苹果递过去。
墨寒舟的目光在她冷若冰霜的脸上停留片刻,落在那个完美无瑕的苹果上,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虚弱沙哑:“谢……”
“啪!”
苹果被狠狠掼在他胸口!汁水西溅,冰冷的果肉糊在他病号服上,粘腻不堪。林晚晴猛地欺身向前,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的床垫上,那张倾城的脸逼近他,眼底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烧穿他。
“金蝉计划?”她一字一顿,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冰原之风,“演得真他妈逼真啊,墨组长!看着我在你‘尸体’旁边崩溃大哭,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抱着你那堆破定位零件去找医疗舱,看着我差点把自己哭死在路上……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嗯?”
她猛地揪住他病号服的领口,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他从床上提起来,眼中却不受控制地泛起一层水光:“下次再演这种‘死遁’大戏之前,麻烦你,行行好,提前给我这唯一的观众打声招呼!我的眼泪很贵,墨寒舟!贵到你这混蛋付不起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