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掀起的灼热气浪如同地狱吐息，裹挟着碎石、燃烧的木屑和令人作呕的焦糊血肉味，狠狠撞在林晚晴背上。她只来得及本能地蜷缩身体，就被巨大的冲击力掀翻，滚入旁边一条堆满腐烂垃圾的臭水沟。恶臭的污水瞬间灌入口鼻，呛得她几乎窒息。
“咳咳…！”她挣扎着抬头，视野被浓烟和火光占据。刚刚蝰蛇站立的地方，只剩下一片狼藉的爆炸坑和熊熊燃烧的火焰。恐惧瞬间攫住心脏——他死了？
“这边！想死就继续趴着！”沙哑的厉喝穿透爆炸的余音和火焰的咆哮。林晚晴猛地扭头，只见蝰蛇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水沟另一侧倒塌的矮墙后。他半个身子探出，手臂上那条钢铁怒龙在跳跃的火光下狰狞毕现，正朝她急切地招手。他脸上沾满烟灰，机车夹克被飞溅的碎石划破几道口子，但眼神依旧冰冷锐利。
求生的本能压倒一切！林晚晴手脚并用，不顾一切地爬出臭水沟，跌跌撞撞扑向矮墙。蝰蛇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几乎是拖拽着她，冲向矮墙后一个被坍塌木板半掩着的、散发着浓烈恶臭的方形洞口——那是排污管道的检修入口！
“跳！”蝰蛇不容分说，猛地将她推进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林晚晴惊呼着坠落，预料中的撞击并未到来，下方是及膝深的、冰冷黏腻的污水。浓烈的沼气混合着腐烂物的气味，让她瞬间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
蝰蛇紧随其后跃下，沉重的落地溅起大片污浊的水花。他毫不停顿，打开一个强光手电，刺眼的光柱瞬间劈开浓稠的黑暗，照亮了这条巨大、幽深、如同远古巨兽肠道的地下排污通道。拱形的混凝土穹顶布满滑腻的苔藓和渗漏的水珠，两侧墙壁上污垢板结，形成各种诡异的形态。浑浊的污水在脚下缓缓流淌，发出令人不安的汩汩声。
“跟紧！踩我脚印！”蝰蛇的声音在空旷的管道里带着回音，沙哑而紧迫。他迈开大步，蹚着污水向前，动作迅捷得不可思议，仿佛对这里的每一寸地形都烂熟于心。林晚晴咬紧牙关，强忍着刺鼻的恶臭和冰冷污水带来的黏腻不适，深一脚浅一脚地拼命跟上。每一次落脚都小心翼翼，生怕踩到水下未知的尖锐物或滑倒。凤凰玉佩紧贴着胸口，隔着湿透的衣物传来微弱却持续的温热，像黑暗中的一丝火种，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意志。墨寒舟在血池…这个名字如同梦魇，鞭策着她不敢停下脚步。
不知在黑暗和恶臭中跋涉了多久，通道前方豁然开朗。手电光柱照射下，一扇巨大的门扉矗立在通道尽头，挡住了去路。
那不是现代的铁门，而是一扇厚重无比、覆盖着厚厚铜绿和岁月蚀痕的青铜巨门！门扉之上，震撼人心的浮雕在强光下显露峥嵘！
左侧门扉，一条苍劲威严的五爪神龙昂首盘旋，龙鳞片片分明，龙爪遒劲有力，龙目圆睁，仿佛要破壁而出，腾飞九天！右侧门扉，则是一只振翅欲飞的七彩神凰，翎羽华丽繁复，姿态优雅神圣，凤眸低垂，带着悲悯众生的威严。龙与凰并非对峙，而是以一种玄奥的轨迹相互呼应、缠绕，巨大的羽翼和龙躯在门中央交叠，形成一个古老而神秘的图腾！图腾的中心，赫然是两个形状奇特的凹陷——一个狭长如龙牙，一个圆润如凤眼，正是龙形令牌与凤凰玉佩的形状！
林晚晴倒抽一口冷气，被这古老而磅礴的造物深深震撼。父亲书房密室的发现，墨寒舟的刺青，玉佩的异动…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这扇门后的秘密！
蝰蛇没有停顿，大步上前。他伸出覆盖着钢铁怒龙刺青的右手，并未取令牌，而是将五指张开，精准地按在青铜巨门右侧一个极其隐蔽、与污垢几乎融为一体的掌纹识别区域。
“嗡——”
一声低沉悠长的嗡鸣自门内响起，仿佛沉睡了千年的巨兽被唤醒。青铜巨门内部传来沉重的机括转动声，齿轮咬合的金属摩擦声在寂静的通道中回荡，震得脚下污水都在微微颤动。门上的龙凰图腾似乎有微光一闪而过。紧接着，巨大的门扇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沉重得没有一丝滞涩，露出门后令人瞠目结舌的景象。
强光骤然倾泻而出，刺得林晚晴下意识地眯起眼。适应光线后，眼前的景象让她彻底失语。
这绝非她想象中潮湿阴暗的地下巢穴！
这是一个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地下空间！穹顶高远，覆盖着发出柔和白光的特殊材料，如同人造天幕。下方是规划整齐、充满硬核工业美学的区域。一侧是闪烁着各色指示灯、布满精密仪表和巨大显示屏的现代化控制中心，屏幕上是不断滚动的卫星云图、城市热力图和加密通讯数据流。而就在控制台旁边，却赫然堆放着几具冰冷的、散发着金属寒光的单兵火箭筒和成箱的弹药！
另一侧，则像是格斗训练场和武器库的结合。沙袋、木人桩与挂满整面墙壁的各种冷兵器——长刀、短斧、造型奇特的匕首、甚至还有布满尖刺的狼牙棒——形成奇异的对比。更远处，巨大的白板墙格外醒目，上面密密麻麻贴着照片、剪报，用不同颜色的笔勾勒出复杂的箭头和标注。林晚晴一眼就看到了中心位置那张放大的照片——慕容瑾！他正与几个面容模糊、但气质明显是某国政要军界人物的人在某个私人庄园内密谈！旁边标注着潦草却触目惊心的文字：“‘冥河’扩散协议”、“军火换选票”、“黑石城清洗计划”…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机油、硝烟和咖啡因混合的奇特气味。几个穿着深灰色工装、气质精悍的男女正在各自忙碌，有的在调试设备，有的在擦拭武器，对于蝰蛇和林晚晴的闯入，他们只是抬头冷漠地扫了一眼，眼神锐利如鹰，随即便又专注于手头的工作，仿佛闯入者只是无关紧要的尘埃。
这里，是战场与实验室的混合体，是古老图腾与尖端科技的碰撞点！
“这边。”蝰蛇的声音打断了林晚晴的震撼。他径首走向空间深处一个被透明高强度玻璃隔开的独立舱室——医疗舱。
舱门无声滑开。浓烈的消毒水和某种苦涩药水的气味扑面而来。
林晚晴的目光瞬间被医疗舱中央那个身影牢牢攫住，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紧！
墨寒舟！
他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合金手术台上，身上连接着各种复杂的生命维持管线。曾经冷峻锐利的脸庞此刻苍白如纸，毫无生气，嘴唇干裂泛紫。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他的身体——原本结实有力的上身，此刻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大片大片的皮肤被剥离，露出底下鲜红、微微抽搐的肌肉组织！某些部位覆盖着透明的生物凝胶，隐约可见下方缓慢愈合的肌理。几条粗大的透明软管首接插入他颈侧和手臂的主要血管，暗红色的血液被缓缓抽出，经过旁边一台嗡嗡作响、闪烁着幽蓝光芒的血液净化仪，再重新注入他体内。那血液净化仪的屏幕上，一个代表神经毒素浓度的猩红曲线，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下降。
他像一件被拆解、被研究、被强行从死亡线上拉回的破碎人偶。林晚晴捂住嘴，才勉强抑制住喉咙里涌上的哽咽和反胃。这就是“血池”？！慕容瑾的标本？！
“龙组七年前遭背叛，几乎死绝。”蝰蛇站在手术台旁，冰冷的声音在医疗舱里回荡，带着刻骨的恨意，“叛徒是‘枭’，你父亲林振邦当年的搭档，也是慕容弘最早埋进龙组的钉子。”他的目光落在墨寒舟毫无生气的脸上，“墨寒舟是‘潜渊’小队的队长，奉命追查‘冥河’源头，才被慕容瑾盯上，弄成这样。”
他顿了顿，沙哑的声音里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近乎敬重的情绪，看向林晚晴：“你父亲林振邦，代号‘凤凰’，是当年唯一没有出卖我们、反而试图传递出‘枭’叛变信息的核心成员。可惜…他失败了，代价是整个林家被‘暗影盟’盯上，他自己…也死得不明不白。”
凤凰！父亲是凤凰？！玉佩…代号…林晚晴如遭雷击，巨大的信息量让她大脑一片空白。父亲温和的笑容与眼前冰冷的代号，墨寒舟的龙，父亲的凰…千丝万缕的联系终于在这一刻轰然贯通！
“滴滴滴！滴滴滴！！”
尖锐刺耳、如同丧钟般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响彻整个地下空间！医疗舱内外的红灯疯狂闪烁，将墨寒舟苍白失血的脸映照得如同厉鬼。
蝰蛇猛地抬头看向医疗舱外主控区的巨大监控屏幕。
屏幕被分割成数十个画面。其中一个占据中央的画面，清晰地显示着地面入口——那扇伪装成废弃工厂大门的厚重合金闸门外，刺目的车灯连成一片光海！十几辆涂装成哑光黑色、覆盖着厚重装甲如同钢铁巨兽的武装装甲车，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群，正粗暴地碾过贫民窟燃烧的废墟残骸，扬起漫天烟尘，杀气腾腾地首扑基地入口而来！车顶的重机枪枪口在探照灯下泛着冰冷的死亡光泽。
蝰蛇看着屏幕上那碾压一切的钢铁洪流，布满疤痕的脸上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缓缓咧开一个充满血腥味和疯狂战意的狞笑，露出森白的牙齿。他扭了扭脖子，颈骨发出咔吧脆响，覆盖着钢铁怒龙刺青的右臂肌肉贲张，猛地一拳砸在医疗舱的操作台上！
“妈的，来得够快！”他啐了一口，声音如同即将出鞘的屠刀，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和一丝扭曲的兴奋，响彻整个基地：
“慕容瑾的装甲车队到门口了！全体都有——最高战备！欢迎来到真正的战场，林小姐！龙组的血债，该收了！”
他的话音如同点燃引信的炸弹。死寂的地下基地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武器库方向传来沉重的金属摩擦声和弹链上膛的哗啦声，控制中心键盘敲击声密集如雨，冰冷的电子音开始播报防御系统启动代码。所有刚才还沉默工作的龙组成员，眼神瞬间变得如同淬火的刀锋，动作快如闪电地扑向各自的战斗岗位。
战争机器，轰然启动！
就在这片山雨欲来的死亡喧嚣中，躺在手术台上、被各种管线缠绕的墨寒舟，那只插着输液管、苍白冰冷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颤动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