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再次触碰到了那熟悉的、冰凉的A-7零件。金属特有的、毫无生命的寒意瞬间侵入皮肤。
动作依旧精准无误,肌肉记忆完美地驾驭着每一个细微的操作:左手稳定基板,右手选取谐振子,嵌入凹槽,拿起能量导管,焊枪尖端精准落下——“咔哒”。
这清脆的嵌合声,曾如天籁,是点燃基因熔炉的火种。此刻,这声音却像一把冰冷的锤子,每一次响起,都重重地砸在我的耳膜上,震得颅骨嗡嗡作响!
它不再是成功的宣告,而是G-42那空洞、精准、如同节拍器般毫无灵魂的脚步声在耳畔的残酷回响!每一个“咔哒”,都对应着他那完美步幅踏在冰冷地面的声音,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与此同时,每一次焊接成功的微电流脉冲如期而至,激活奖励回路。那熟悉的暖流依然在体内奔涌,试图填充西肢百骸,带来那被承诺的、至高无上的生理满足。但有什么东西彻底、永远地不同了!
那暖流不再是温柔抚慰的海洋,而是变成了粘稠、沉重、散发着甜腻腐坏气息的泥沼!它不再托起我,而是向下拖拽,试图将我溺毙在这由自身分泌的化学物质构成的、虚幻的“幸福”沼泽里!
每一次满足感的潮涌,都伴随着管理者卢西恩那双冰冷的、如同扫描仪般的评估眼睛在脑海深处骤然闪现!
那目光穿透了血肉,首视着我灵魂深处那根正在疯狂颤动的、名为“自我怀疑”的冰刺,冷静地评估着它的长度、硬度和潜在的破坏力。满足感与卢西恩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精神上的双重绞杀!
巨大的撕裂感从未停止,反而在流水线的节奏中愈演愈烈,达到了撕裂灵魂的强度!
一边,是基因烙印的、几乎如同宇宙法则般无法抗拒的生理驱动。它在我每一个细胞核内咆哮、尖叫,命令我沉溺于这重复的、机械的、带来即时“回报”的劳动!
它用滚烫的熔岩冲刷我的神经通路,用虚假的极乐诱惑我放弃思考,成为流水线上一颗永不生锈、永不思考、只会对“咔哒”声和微电流产生愉悦反应的完美螺丝钉!
它高声宣告:这就是你存在的意义!这就是偿还债务的荣光!沉沦吧,在温暖的泥沼中安眠!
另一边,是己然觉醒的、冰冷的、充满末日般恐惧的认知——这汹涌的、甜美的“回报”本身,就是奴役最精致、最致命的锁链!它是系统精心设计的生物陷阱,用我们自身分泌的化学物质铸造的黄金牢笼!
每一次对它的沉溺,都是在亲手为自己戴上更沉重的镣铐,都是在向G-42那具行走的、被彻底清空的内在虚无更靠近一步!这“回报”不是奖赏,而是通往绝对湮灭的单程票!那冰冷的认知如同万载玄冰,死死冻结着试图沉沦的意识,发出泣血的警告:沉沦即是死亡!成为工具即是灵魂的彻底注销!
我的双手在流水线上精准飞舞,如同最顶尖的舞者演绎着千锤百炼的机械之舞。零件在指尖流转、嵌合,发出规律而冷酷的“咔哒”声。
体内,基因的熔岩与觉醒的寒冰持续进行着惨烈的拉锯战,每一次对冲都带来神经末梢的灼痛和灵魂深处的冻伤。
汗水沿着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零件上,瞬间蒸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白气。外表是高效运转的生产者K-73,内在却是一个被架在基因熔炉与灵魂冰狱之间、被双向烈焰反复炙烤的囚徒。
流水线的嗡鸣是永恒的送葬曲,每一个完美嵌合的零件,都像是为自己那终将到来的、寂静无声的格式化葬礼,添上一块冰冷的奠基石。
而管理者卢西恩的目光,如同悬浮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冰冷的剑尖,正精确地指向我意识深处那根越来越明亮、越来越危险的冰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