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自己那只因为捶了墙壁而红肿破皮的拳头，自嘲地摇了摇头。
“都利索点，别耽误了之后的工作。急诊科，可不是给我们留着悲春伤秋的地方。”
何建一、海洋、刘凯三个人，顶着一身的烟味，从外面走进来。
何建一嘴角破了皮，渗着血丝。
海洋的眼眶青了一块，配上他那故作镇定的表情，显得格外滑稽。
刘凯算是最轻的，就是脸颊上被蹭了一大块，火辣辣地疼，红得扎眼。
三个人都默契地低着头，想悄无声息地溜回各自的岗位。
“哟！”
一声清脆又带着几分调侃的女声，在他们身后响起。
“三位这是……组团去参加地下格斗俱乐部了？”
护士张泠端着治疗盘，靠在护士站的台子上，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在他们三个脸上来回扫视，嘴角憋着笑。
“瞧瞧这一个个的。”
海洋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梗着脖子嘴硬。
“胡说什么呢！什么格斗俱乐部！”
他清了清嗓子，眼珠子乱转，紧急编造着理由。
“是……是骨科那边！对，骨科那边有家属医闹，情绪太激动了，我们三个正好路过，就上去帮忙拉个架，谁知道那家属不分青红皂白，逮谁打谁，我们这纯属……纯属被殃及的池鱼！”
何建一在旁边听着，没说话，算是默认了海洋这个蹩脚的借口。
刘凯则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火辣辣的脸，低着头，不敢看张泠那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哦——”张泠故意拉长了声音，一副“我信你个鬼”的表情，“原来是去见义勇为了啊？真是我们急诊科的英雄。那需不需要我给三位英雄处理一下伤口啊？免得破伤风了。”
“不用不用！”海洋赶紧摆手，拉着刘凯就想开溜，“小伤，我们自己随便抹点碘伏就行了。”
“站住。”一个冷静又带着几分清冷的声音传来。
江晓琪抱着手臂，从走廊的另一头缓缓走过来，每走一下都像是踩在三人的心尖上。
“医闹？”江晓琪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哪个科室面子这么大，能惊动咱们急诊科的‘三巨头’啊？”
她顿了顿，眼神落在海洋身上。
“海洋，你那台手术最后的缝合，刚下来没多久吧？”
接着，她的目光又转向刘凯。
“刘凯，我记得你下午刚献了血，现在不头晕眼花就不错了。”
最后，她的视线停在何建一脸上，语气里的调侃意味更浓了。
“何大主任，您就更厉害了，也是刚做完一台高难度的手术，还有多余的精力跑去其他科室处理医闹？怎么，是嫌咱们急诊科的病人不够多，还是觉得我们这些人都闲得没事干了？”
一连串的发问，打得三个人哑口无言。
何建一的老脸也有些挂不住了，他尴尬地咳嗽了两下，避开江晓琪的目光。
“那个……我办公室还有几份病历没写完，我先回去了。”
说完，他脚底抹油，几乎是逃也似地溜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切。”江晓琪不屑地哼了一声，也不再追究。
她看向还杵在原地的刘凯，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公事公办。
“刘凯，你也别在这儿杵着了。”
“江院长找你。”
海洋刚刚才缓和下来的脸色，瞬间又白了。
“江……江院长？哪个江院长？”他结结巴巴地问，心里抱着一丝侥G幸。
“废话，咱们医院除了那位，还有哪个江院长？”江晓琪白了他一眼。
“完了！”海洋一拍大腿，声音都变了调，“这下完了了！肯定是刘副院长那个老狐狸，他跑去江院长那儿告黑状了！”
他急得团团转，抓着刘凯的胳膊。
“凯子，这可怎么办啊！你这实习转正的事……院长不会一生气，首接让你卷铺盖走人吧？”
刘凯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他不怕别的，就怕失去这份工作。
来江城医院，是他拼尽了全力才争取到的机会。
就在这时，何建一办公室的门又打开了。
他探出半个身子，皱着眉对慌乱的海洋喝道：“慌什么！一点出息都没有！”
他看向刘凯，眼神里带着安抚的力量。
“别听海洋瞎咧咧。去吧，身正不怕影子斜。”
“江院长不是那种人，他爱才，尤其是看重有真本事的年轻人。只要你没错，谁也别想把你怎么样。”
话是这么说，但何建一紧握着的门把手，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刘凯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事到如今，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白大褂，朝着走廊尽头的院长办公室走去。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遍遍地回想着今天下午和赵立冲突的场景。
是自己太冲动了吗？
可是看到赵立那副嘴脸，他实在忍不住。
到了。
院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温暖的橘色灯光。
刘凯抬起手，却迟迟不敢敲下去。
他甚至己经开始在心里盘算，如果真的被开除了，下一步该怎么办。
“是小刘吧？进来吧，门没锁。”
一个温和的声音从门里传来。
刘凯心一横，推门走了进去。
想象中那种压抑、严肃的氛围并没有出现。
江院长的办公室很简洁，巨大的书架上塞满了各种医学专著，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茶香。
一个头发微白，戴着金边眼镜，看起来儒雅随和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沙发上，笑眯眯地看着他。
“江……江院长，您找我？”刘凯有些拘谨地站在门口。
“哎，来来来，别站着，坐。”江院长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沙发，亲自拿起茶壶，给刘凯倒了一杯热茶。
“小刘啊，别紧张，就当是自己家。”
这热情得有些过分的态度，让刘凯心里更没底了。
他忐忑地坐下，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
江院长打量着他脸上的伤，却没有多问，反而笑了起来。
“年轻人，火气旺，是好事。”
他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吹了吹。
“小刘啊，我今天叫你来，是想跟你聊聊那台脚背的神经接驳手术。”
“啊？”刘凯愣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