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区的巷子像迷宫,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发亮。苏枕月按着名片上的地址,在拐过第三个街角后,终于看到了那块褪色的木牌——“赵记律所”。
门是虚掩着的,她轻轻推开,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不大的房间里摆着两张旧书桌,文件堆得像小山,一个戴着老花镜的老头正趴在桌上写着什么,听到动静抬起头。
“请问是赵立群律师吗?”苏枕月站在门口,手心微微出汗。
老头推了推眼镜,打量着她:“我是。你是?”
“我是苏蔓的女儿,苏枕月。”她往前走了两步,声音压得很低,“李叔让我来找您,关于老陈和……我母亲的事。”
赵立群的笔顿在纸上,眼神骤然变得锐利:“你有证据?”
“有。”苏枕月摸出那个系着红绳的U盘,放在桌上,“老陈藏的,说是能证明顾砚棠挪用公款,还有……我母亲的死因。”
赵立群拿起U盘,对着光看了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沉默了几秒,忽然起身关上门,又拉上窗帘,房间里瞬间暗了下来。
“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自己则走到角落的保险柜前,转动密码锁。
苏枕月坐下时,注意到他书桌的抽屉没关严,露出一角黑色的信封,上面隐约能看到“顾氏集团”的字样。她的心猛地一沉——赵律师和顾砚棠有联系?
“这个U盘,不能在这里看。”赵立群从保险柜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电脑,放在桌上,“顾砚棠的人说不定在附近装了监控。”
他开机的动作很熟练,苏枕月却盯着他的手——他的无名指上有一道新鲜的划痕,像是最近才被什么东西划到的,而顾砚棠昨天掐她时,手上也戴着一枚金属戒指。
“赵律师,”她忽然开口,“您最近见过顾砚棠?”
赵立群的手顿了顿,没回头:“没有。自从离开苏氏,我就没再见过他。”
他的语气很平静,可苏枕月注意到,他握着鼠标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电脑屏幕亮了,赵立群插上U盘,点击文件夹时,忽然“哎呀”一声,手一抖,咖啡杯倒了,褐色的液体瞬间漫过键盘。
“该死!”他慌忙去擦,可己经晚了,电脑屏幕闪了两下,彻底黑了。
苏枕月的心脏骤然收紧。是意外,还是故意的?
“抱歉,”赵立群站起身,脸上带着歉意,“电脑坏了,得送去修。这样吧,你先把U盘留下,等我修好电脑,看完内容就联系你。”
“不行。”苏枕月立刻抓起桌上的U盘,紧紧攥在手里,“我必须亲眼看着证据。” 她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他,“赵律师,您到底是谁的人?”
赵立群的脸色沉了下来,刚才的温和消失得无影无踪:“苏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您抽屉里的信封,”苏枕月的目光落在书桌一角,“是顾砚棠给的吧?还有您手上的伤,是他的戒指划的,对不对?”
赵立群猛地看向抽屉,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沉默了几秒,忽然叹了口气:“既然你看出来了,我也不瞒你了。”
他拉开抽屉,拿出那封黑色的信封:“顾砚棠找到我,说只要我把你手里的U盘骗过来,他就放过我女儿。她……她患有白血病,需要骨髓移植,配型的人,是顾砚棠那边找到的。”
苏枕月的心沉到了谷底。又是这样——用最珍视的人做筹码,这是顾砚棠最擅长的手段。
“所以,您从一开始就没想帮我?”
“我对不起你母亲。”赵立群低下头,声音艰涩,“当年她那么信任我,可我……我没能护住她。现在我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更没资格谈正义。”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放在桌上:“这是隔壁巷子的安全屋钥匙,顾砚棠的人暂时不会找到那里。你先躲进去,等天黑再走。U盘……你自己保管好,找机会交给警方,一定要找信得过的人。”
苏枕月看着桌上的钥匙,又看了看赵立群通红的眼眶,心里五味杂陈。他不是坏人,只是被生活逼到了绝境。
“谢谢您的钥匙。”她拿起钥匙,转身往门口走,“您女儿……会好起来的。”
赵立群没说话,只是背对着她,肩膀微微颤抖。
推开律所的门时,苏枕月下意识地往左右看了看——街角的树下,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和顾砚棠那辆一模一样。
他们果然在监视。
她按照赵立群说的,拐进隔壁的巷子,用钥匙打开那扇不起眼的木门。屋里很小,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旧衣柜,却很干净,像是经常有人打理。
她反锁上门,靠在门板上,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己经湿透了。刚才在律所的每一秒,都像在走钢丝,稍有不慎就会落入顾砚棠的圈套。
她摸出U盘,对着光仔细看——红绳系得很紧,吊坠上的海棠花刻痕很深,不像是普通的装饰品。她试着转动吊坠,“咔哒”一声轻响,吊坠竟然从中间分开了,里面藏着一张小纸条。
上面只有一行字:“警方有内鬼,信林宇。”
林宇?那个被顾砚棠用医药费收买的年轻警察?
苏枕月愣住了。老陈为什么会让她相信林宇?难道林宇是假装被收买,其实在暗中帮他们?
她想起林宇接到张妈死讯时凝重的表情,想起他递纸巾时眼底的不忍……或许,事情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巷子里传来收摊的吆喝声。苏枕月握紧那张纸条和U盘,心里有了决定。
她不能一首躲着。今晚,她要去警局,找林宇。
这是一场更大的赌局,赌注是她的性命,和所有沉冤昭雪的希望。
她换了件赵立群留在安全屋的旧衣服(灰色外套,和街上的行人没什么区别),把U盘藏进鞋底(用胶带固定好),然后拿起钥匙,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夜色像一张巨大的网,再次将她笼罩。
巷口的黑色轿车还在,只是换了个位置。苏枕月低下头,混在下班的人群里,快步往前走。经过轿车时,她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背上,像针一样扎人。
但她没有回头。
她知道,顾砚棠在看着她,像看着笼子里挣扎的猎物。可这一次,她要让他知道,猎物也有牙齿,也能撕开牢笼。
走到街角的公交站,她看着站牌上“市公安局”的字样,指尖轻轻着口袋里的钥匙。
林宇,你到底是敌是友?
公交车缓缓驶来,车门打开的瞬间,她深吸一口气,走了上去。
前路未卜,但她己经没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