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傩十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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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傩面低语·暴雨傩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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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巫傩十二面
作者:
烟解千愁
本章字数:
7364
更新时间:
2025-07-07

“……阿……娅……走……时辰……快……到了……”

那干涩沙哑、如同朽木摩擦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低矮木门的门缝后挤出。每一个字都浸满了巨大的痛苦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挣扎。那张干尸般的脸在门缝后剧烈地颤抖着,深陷眼窝中那两团黯淡的暗红漩涡疯狂旋转,两点微弱的惨绿光点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时辰……快到了?”我心脏狂跳,巨大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这诡异的话语,这非人的形态,这令人窒息的窥视……这“守尸人”究竟在说什么?!它口中的“时辰”又是什么?!

就在这惊疑不定、心神剧震的瞬间——

嗡!

一首紧握在手中的、那枚布满裂痕的黑色石傩面挂坠,墨色光晕骤然剧烈闪烁!仿佛在回应门后那痛苦的声音,又像是在发出最急切的警告!

而几乎在同时,我脸上那冰冷沉重的青铜傩面,也猛地一震!

螺旋状的眼孔深处,那点刚刚被墨色光晕强行唤醒的、极其微弱的惨绿幽光,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疯狂地、不受控制地……爆燃起来!

“**……时……辰……共鸣……盛宴……开始……**”一个更加清晰、更加混乱、充满了贪婪与急迫的冰冷意念,如同毒蛇般狠狠刺入我的脑海!是“魇”!它在墨色光晕的镇压下并未完全沉寂,此刻却被门后守尸人的话语和某种无形的“共鸣”瞬间点燃了最后的疯狂!

一股难以抗拒的、非我意志的狂暴力量,猛地攫住了我的脖颈!我的头颅,如同被无形的巨手强行扭转,不受控制地……转向了门外!透过低矮木门上方那扇狭窄的、糊着破烂油纸的窗户!

窗外,是灰蒙蒙的、被暴雨疯狂冲刷的世界。密集的雨线如同亿万根银针,将天地缝合成一片混沌的水幕。远处的山峦只剩下模糊的墨色轮廓。

然而,就在这震耳欲聋的暴雨喧嚣声中——

咚!咚咚!咚咚咚!

一阵极其沉闷、却又异常清晰的……鼓点声,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穿透了厚重的雨幕,从寨子的深处……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

那鼓声节奏极其诡异!并非苗寨常见的欢快鼓乐,而是沉重、缓慢、充满了某种古老而邪异的韵律!每一次鼓槌落下,都仿佛敲击在人的心脏上,带来一阵沉闷的悸动!

鼓声?!

在这死寂的、如同鬼域的废弃苗寨里,怎么会有鼓声?!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随着这诡异鼓点的响起,我脸上的青铜傩面,那螺旋眼孔深处爆燃的惨绿幽光,如同受到了召唤,猛地向上窜起!视野瞬间被刺目的惨绿充斥!那冰冷沉重的金属外壳,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震颤起来!仿佛内部有什么东西正拼命想要挣脱墨色光晕的束缚!

“吼——!”门后,那守尸人发出了更加痛苦、更加混乱的嘶鸣!它那张干尸般的脸在门缝后疯狂地扭动、挣扎,浓密的黑发如同无数毒蛇般狂乱舞动!它似乎在承受着某种难以想象的煎熬!

“走……快……走……”它沙哑的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催促。

“阿娅!”我猛地低头看向怀中的女孩。她苍白的脸上眉头紧蹙,身体在昏迷中再次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仿佛那穿透雨幕的诡异鼓点,也重重敲打在了她的灵魂深处!

不能再犹豫了!无论那鼓声是什么,无论“时辰”意味着什么,这诡异的寨子,这疯狂的门后怪物,这随时可能再次失控的青铜傩面……都预示着巨大的危险!

“走!”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一声,一把抄起地上那枚光芒剧烈闪烁、如同风中残烛的黑色石傩面挂坠,另一只手猛地揽住阿娅冰冷僵硬的身体,将她死死护在怀中!双腿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朝着那扇虚掩的、通往外面狂风暴雨的木门,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砰!

肩膀狠狠撞开虚掩的木门!冰冷的暴雨混合着狂风如同无数冰冷的鞭子,瞬间抽打在脸上冰冷的青铜傩面和我暴露的皮肤上!刺骨的寒意和窒息感扑面而来!

“吼——!!!”身后,那扇低矮的里间木门,在守尸人最后一声充满了痛苦、解脱和某种诡异祝福的嘶吼中,轰然碎裂!木屑纷飞!一股浓烈到极致的腐臭和土腥味混合着冰冷的恶意,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涌出!

但我没有回头!也来不及回头!

抱着阿娅,一头扎进了屋外那如同末日般的狂风暴雨之中!

脚下是深及脚踝的冰冷泥泞!每一次迈步都异常艰难,泥浆飞溅!狂风裹挟着暴雨,疯狂地撕扯着身体,几乎要将人掀翻!天地间一片混沌的灰白,密集的雨线遮蔽了视线,脸上青铜傩面的螺旋眼孔视野更是被雨水灌满,一片模糊!

咚!咚咚!咚咚咚!

那诡异的、沉重的鼓点声,穿透震耳欲聋的暴雨,变得更加清晰!它似乎并非固定在一个位置,而是……在移动?!在寨子曲折泥泞的道路间……穿行?!

鼓声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追随着!每一次沉闷的鼓点落下,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脏上!带来一阵阵沉闷的悸痛和难以言喻的烦躁!更可怕的是,脸上的青铜傩面,随着鼓点的每一次敲击,震颤得更加剧烈!那墨色光晕的压制似乎正在被快速削弱!螺旋眼孔深处的惨绿幽光疯狂闪烁、跳跃,如同即将挣脱囚笼的恶鬼!冰冷粘稠的意念碎片如同毒液般不断涌入脑海:

“**近了……更近了……盛宴……吾归……**”

“闭嘴!”我在意识深处疯狂咆哮,试图压制那蠢蠢欲动的冰冷意志。怀中的阿娅身体冰冷僵硬,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每一次颠簸都让我心胆俱裂。

必须远离鼓声!必须找个地方藏起来!

我抱着阿娅,在暴雨泥泞中跌跌撞撞地奔跑、躲闪。借着吊脚楼的阴影和密集的雨幕作为掩护,朝着寨子边缘、看起来更加破败荒芜的区域亡命奔逃。目光疯狂扫视着两侧黑洞洞的窗口和紧闭的门扉,寻找着任何可能的藏身之处。

那些黑洞洞的窗口……似乎……有东西?

眼角余光扫过一扇半塌的吊脚楼窗户——在浓密的雨帘和昏暗的光线下,窗户后面……似乎有一张同样干瘪、毫无生气的脸一闪而过?!眼眶深陷,里面……似乎也有一团黯淡的……暗红漩涡?!

不是只有一个!

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浇头!难道……这寨子里废弃的吊脚楼里……不止一个“守尸人”?!它们……都被那诡异的鼓声……唤醒了?!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心脏!脚步更加踉跄!

就在这时,前方道路拐角处,一堆被暴雨冲垮、散落一地的竹篱笆和杂物后面,隐约露出了一个……低矮的、半陷入地面的、似乎是储存红薯或芋头的地窖入口!入口被一块腐朽的木板半掩着,在暴雨冲刷下摇摇欲坠!

就是那里!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我抱着阿娅,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那个地窖入口猛扑过去!一脚踹开那块腐朽的木板!

一股更加浓烈、更加陈腐的土腥味和霉烂气息混合着冰冷的湿气,从下方漆黑的洞口扑面而来!

顾不上许多!我抱着阿娅,一头钻进了那狭窄、倾斜向下的地窖入口!

噗通!

身体重重地摔在冰冷、潮湿、布满厚厚苔藓和腐烂植物根茎的地窖底部。入口处腐朽的木板被狂风吹得摇晃了几下,终于彻底垮塌下来,“哐当”一声砸在入口边缘,虽然没有完全盖住,但也遮挡了大半的光线和雨水。

地窖内一片漆黑。只有入口缝隙透进的微弱天光和雨水。空气冰冷刺骨,弥漫着浓重的霉烂和泥土气息。

咚!咚咚!咚咚咚!

那诡异的鼓点声,在头顶的暴雨中,似乎……更近了!仿佛就在这地窖入口附近徘徊!

我屏住呼吸,心脏狂跳得要从嗓子眼蹦出来!将阿娅紧紧护在身下,后背死死抵住冰冷潮湿的土壁。另一只手,死死攥着那枚光芒己经微弱到极限、却依旧在顽强闪烁墨色光晕的黑色石傩面挂坠,将它紧紧按在胸口,也按在脸上那疯狂震颤、惨绿幽光不断试图冲破墨色光晕的青铜傩面之上!

“安静……安静……”我在心中疯狂祈祷,祈求那该死的鼓声快点过去,祈求这微弱的墨色光晕能再坚持片刻!

脸上,青铜傩面的震颤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金属外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螺旋眼孔深处,惨绿的光芒如同困兽般疯狂冲撞着墨色的屏障!冰冷的意志碎片带着最后的疯狂冲击着我的意识:

“**……傩……戏……开……场……吾……归……位……**”

傩戏?!归位?!

就在这意念碎片响起的刹那——

咚咚!咚——!

头顶那诡异的鼓点,猛地敲响了最后一声极其沉重、极其悠长、仿佛要撕裂雨幕的巨响!

鼓声……停了。

死寂。

只有屋外暴雨依旧疯狂的喧嚣。

地窖内,冰冷粘稠的黑暗包裹着一切。怀中的阿娅气息微弱。脸上的青铜傩面,在那声最后的鼓点余音散尽的瞬间,猛地……停止了震颤!

螺旋眼孔深处,那疯狂爆燃、试图冲破墨色光晕的惨绿幽光,如同被掐断了源头,瞬间……黯淡了下去!只留下最深处一点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惨绿光点,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那股冰冷狂暴、试图吞噬一切的意志,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再次被那微弱的、却依旧坚韧的墨色光晕……强行压回了傩面深处最冰冷的角落。

暂时……安全了?

我剧烈地喘息着,冰冷的汗水混合着地窖的湿气浸透了全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泥土的腥味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背靠着冰冷湿滑的土壁,怀中是冰冷昏迷的阿娅,脸上是沉重死寂的青铜傩面。

黑暗中,只有手中那枚黑色石傩面挂坠,还散发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如同呼吸般的墨色光晕,映照着地窖入口缝隙处不断流淌下来的冰冷雨水。

傩戏开场……归位……

那诡异的鼓点,那守尸人的警告,那“魇”最后的疯狂低语……如同冰冷的毒蛇,盘踞在心头。

这废弃的苗寨……这场暴雨……这所谓的“时辰”……仅仅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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