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寨的马车是用整块阴沉木打造的，车轮包着厚厚的铁皮，碾过碎石路时竟没发出多少声响。林默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影，指尖无意识地着混沌令上新增的黑色纹路 —— 昨夜与幽冥谷头目交手时，这道纹路突然发烫，像是在吸收那些黑雾中的阴邪之气。
“姑娘尝尝这个？” 赵虎递过来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用油纸包着的桂花糕，糕点边缘还沾着细碎的糖霜。他黝黑的脸上堆着不太自然的笑，粗大的手指捏着精致的糕点，显得有些滑稽，“这是山下镇子买的，据说甜得很。”
林默接过油纸包时，指尖碰到他虎口的老茧，那厚度比杂役房劈柴十年的老陈叔还要惊人。她想起昨夜这人挥舞流星锤的模样，锤头带起的劲风几乎要掀翻整个山谷，此刻却小心翼翼地捧着个装糕点的锡盒，倒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多谢三当家。” 她掰了块桂花糕递给身旁的阿香，小丫鬟早就饿得眼冒金星，此刻捧着糕点小口小口地啃着，眼睛里却还带着警惕。从离开山谷起，她就没怎么说话，只是紧紧挨着林默，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车厢另一侧，黑煞还在昏迷中。他躺在铺着虎皮的软垫上，原本紧蹙的眉头舒展了些，左臂的伤口被赵虎用特制的药膏包扎过，黑色的毒液正顺着绷带渗出，在垫布上晕开一朵朵深色的花。林默每隔半个时辰就会用混沌令给他渡一次灵力，每次金光渗入他伤口时，那些黑色毒液就会剧烈翻滚，像是在抗拒这股净化之力。
“姑娘的灵力……” 赵虎几次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开口，“和我们寨子里的不太一样。”
林默抬眸看他：“三当家见过其他灵力？”
“嘿嘿，” 赵虎挠了挠头，露出憨厚的笑，“不瞒姑娘说，我们二当家以前也认识个仙门弟子，那姑娘的灵力是白色的，治病救人很厉害，可惜……” 他突然住了口，眼神黯淡下来，像是触及了什么伤心事。
车厢里陷入沉默，只有车轮碾过石子的沙沙声。林默望着黑煞沉睡的侧脸，突然想起那枚刻着 “煞” 字的玉佩，此刻正贴身藏在她的衣襟里，带着她的体温。昨夜匆忙中她没来得及还给黑煞，此刻玉佩贴着心口，竟和混沌令产生了微妙的共鸣，两股力量一冷一热，在她经脉里缓缓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突然驶入一片狭长的山道。两侧的悬崖如刀削斧劈般陡峭，崖壁上凿着无数个洞口，每个洞口都站着手持弓箭的黑衣人，看到马车经过时就会弯腰行礼。阿香吓得缩了缩脖子，小声问：“林默姐姐，这里好多人啊。”
“这是黑风寨的天险‘一线喉’。” 赵虎解释道，“当年官兵来剿匪，就是在这里折了三万人马。” 他说起这事时满脸自豪，仿佛在炫耀什么了不起的功绩。
林默却听得心头一凛。她曾在青云山藏经阁的杂记里见过关于黑风寨的记载，上面说此寨盘踞三百年，历代寨主都是杀人如麻的魔头，尤其擅长用毒和暗杀。可昨夜这些人营救黑煞时，明明可以用更阴狠的手段，却选择了正面硬拼，倒不像传说中那般阴险狡诈。
马车穿过一线喉后，眼前豁然开朗。只见群山环抱间，竟藏着片富庶的谷地，良田万亩，炊烟袅袅，甚至还有个小小的集市，穿着粗布衣裳的百姓在摊位前讨价还价，看起来和普通的村落没什么两样。
“这是……” 林默惊讶地睁大眼睛。她实在无法将眼前这幅安居乐业的景象，和传说中烧杀抢掠的黑风寨联系起来。
“都是附近逃难来的百姓。” 赵虎的声音低沉下来，“十年前北边闹饥荒，饿死了不少人，我们寨主就把他们接来了，分了田地给他们种。” 他指了指集市旁的铁匠铺，“那是张铁匠，以前在县城打铁，被官老爷逼得家破人亡，现在是我们寨子里最好的兵器师傅。”
林默看着那个抡着铁锤的壮汉，他额角的汗珠顺着黝黑的脸颊滑落，落在烧红的铁器上，发出滋啦的声响。那专注的神情，和青云山丹房里熬药的老药工并无二致。
马车最终停在一座依山而建的城堡前。城堡的大门是用黄铜铸造的，上面镶着个巨大的虎头，獠牙闪着寒光，却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光泽。守门的汉子看到马车就立刻打开门，齐声喊道：“三当家！二当家回来了！”
进了城堡后，林默才发现里面比外面看起来更像个小王国。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有酒楼、茶馆，甚至还有个说书先生在茶楼里讲着什么，引得满堂喝彩。来往的行人有穿着劲装的寨中弟兄，也有抱着孩子的妇人，看到赵虎时都会笑着打招呼，丝毫没有畏惧之色。
“姑娘这边请。” 赵虎领着她们穿过回廊，来到一座雅致的院落前。院门是竹制的，上面爬满了紫色的牵牛花，与城堡的粗犷风格格格不入。“这是二当家的院子，清净得很。”
进了院子，林默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院子中央有棵巨大的银杏树，树下放着张石桌，上面摆着套精致的茶具。几个穿着青布衣裳的侍女正在打扫，看到她们进来就立刻行礼，动作轻柔，不像寨子里的人，倒像哪家大户人家的丫鬟。
“这些是……”
“是二当家从人贩子手里救回来的姑娘。” 赵虎解释道，“寨主让她们在这里伺候二当家，也算是给她们个安身之处。” 他指了指厢房，“姑娘和这位小丫头就住这间吧，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等赵虎离开后，阿香才敢西处打量：“林默姐姐，这里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她摸着厢房里铺着锦缎的床铺，眼睛瞪得圆圆的，“比杂役房好多了，连被子都是香的。”
林默却没那么轻松。她走到窗边，望着院墙外巡逻的黑衣汉子，他们腰间的弯刀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昨夜幽冥谷的人能精准地在秘境截杀黑煞，说明寨子里很可能有内鬼。而她们现在身处虎穴，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想要找到内鬼，还要治好黑煞的伤，绝非易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