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年后人类文明的“光”,是无法穿越时空,照亮白终所在的时代的。
但是。
不要忘了,根源的力量,是可以无视时空的,尽管还是会被过远的时空距离给削弱,但至少是能看见的。
白终在打出那一束光的同时,就将他所剩不多的最后一丝【真实】根源力量,附加在了那上面,只留下了一个最简单的指令——
我们都将看到,二十万年后,真实的那片天空。
光的一来一回,便需要二十万年时间,不多不少。
二十万年。
沧海桑田,时代变迁,没有任何人敢保证,那时候的人类,是否还存在。
就算存在,以他们的智慧和勇气,又是否能抵达银河的边疆,去捕捉到那一抹十万年前的光。
这是豪赌。
是“赌上无穷大分之一的奇迹,也要战胜你的,百死不悔的决心”!
无尽光年之外。
【知性】望着眼前的这一幕,亿万年如一日的冷漠脸上,罕见的浮现出一丝笑容。
她,等了有多久呢?
一个纪元,十个纪元?
她,下注了多少文明呢?
十个星系,百个星系?
记不清了。
她日复一日的,想要证明,那一天白终对她说的话,是错误的,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那样的勇气,即便存在,也是无用的鲁莽,因为低劣的基因,会随着时间而慢慢淘汰。
但如今,她真的看到了。
“可是,有一点,你还是错了。”
【知性】凝望着白终,凝望着那片天穹之上,所闪烁着的,来自十万光年外的亿万光柱,像是个俏皮耍赖的小女孩一般,嘟着嘴说道。
“这份奇迹,可不是‘无穷大分之一’啊。”
“而是。”
“百分之百。”
单一的勇气,是鲁莽,是初生牛犊被虎吃的无知,是螳臂当车的不自量力。
【知性】的判断没有错。
在绝大多数种族之中,勇气,都是不被需要的东西,它是一种不懂得逃避危险的劣等基因,会随着一代代新生命的更替,而被淘汰。
可它却算错了一点。
当“勇气”,以逆反人类基因的方式,用违背知性本能求生欲的载体,而传承下来的时候,它就将变成,最耀眼的武器。
第一个尝百草的人,中毒身死,这份基因,本该被淘汰。
但“书籍”、“纸张”与“人理”,却将他的精神记载下来,教育着后世千千万万的人类,这份高贵的勇气,应当被歌颂。
第一个坐火箭飞天的人,死于非命,也没有将血脉传下去。
可他的勇气,却鼓舞千千万万的人仰望天空,最终发明出了能翱翔于高天之上的飞机,连星空都被踩在脚下。
知识改写了基因。
思想控制了躯体。
勇气打破了求生的本能。
于是,这个全宇宙最伟大的品质,得以存续。
一个人的勇气,是鲁莽。
一个文明的勇气,是伟大。
人类文明的每一个时代,都有着无数与白终信念一样的存在,以勇气缔造传说,以勇气冲出星球,以勇气拯救世界,以勇气征服星辰大海。
所以。
泛人理群星帝国的炮火,必将覆盖于那片星空之上。
来自人类文明十万年后的未来,必将是一个辉煌的黄金大世!
“那是……”
阿普苏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美。
强大。
耀眼。
每一道光柱,都如同恒星烈阳一般的辉煌,闪烁着能将她弑杀的能量波动,如同油墨泼洒一般,于灿烂银河破碎星环的尽头,尽情的编织着画卷。
每一缕炮火,都散发着她看不懂的构造与力量,凝聚着她的造物,十万年来不断传承与更迭的智慧与勇气结晶,向她献礼,向她表达,最诚挚的爱意。
何其唯美。
何其感动。
明明己经决定好了,绝对不会心软。
明明发誓即便燃烧生命,也要将白终给毁灭。
可是。
当阿普苏看到那属于人类文明,属于她的“孩子们”,来自十万年后的那幅画卷,那个闪烁在银河边缘的亿万幽能光柱时,阿普苏还是不可抑制的动摇了,泪水如同暴雨一般,倾斜于大地之上。
“为什么。”
“我的孩子们……明明那么笨拙,明明那么喜欢自相残杀……”
“为什么,即便不在我的保护之下,他们依旧能变得那么强大。”
她知晓,她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尽管没有与白终相处多久,但她无比相信着这个男人的人品,他所给自己展示的一切,都绝不是幻境,而是这个世界必将发生的,十万年后的“真实”。
“因为,我们己经长大了。”
随着三分钟时间的逐渐逼近,白终己经开始在消耗自己的生命了,他的头发以惊人的速度开始变白,即便冒着被无尽血海灼烧的风险,他依旧拼命的朝着阿普苏靠近。
他粗粝的手掌,带着十年如一日的,和子民们一起下地干活的老茧,轻轻抚上阿普苏那幻化在天之公牛·血海上的脸颊,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容,动情的说道。
“我知道,您放心不下我们。”
“我们笨拙,所以连大地的一点点摇晃都承受不住,死伤惨重。”
“我们嫉妒,所以总是仇视他人,不断的创造厮杀,让母亲伤透了心。”
“我们傲慢,我们懒惰,我们贪婪,我们暴怒……”
“我们的身上,有太多太多不好了。”
“可是。”
白终的声音,逐渐从温柔变得坚定,头发也近乎变得全白,三千银白色的发丝在宇宙深空中狂舞,酒红色的眸子却一如既往的凝视着阿普苏的眼眸,一字一句道。
“正因为此,我们才能不断的在失败中汲取教训,迈向更远的未来。”
“阿普苏,母亲,你还记得,提亚马特创造出你的时候,那时候,你们想的是什么吗?”
姐姐,创造出“我”的时候……
阿普苏眼眸放空,思绪翻飞,对于创世神来说,亿万年的记忆都能完美的存放在大脑之中,每一个细节都不会遗忘。
只是。
因为过了太久,世界也变了太多,她刻意把那时候的心情,给忘却了。
“从今天开始,阿普苏……你就是我的妹妹了!”
“妹……妹?”
阿普苏歪着头,一脸疑惑的望向提亚马特,不懂这个词的含义。
“我,是本体的分身,依附本体存在,我们,本来是,一体。”
刚出生不久的阿普苏,还不能很好的说话,只能用断断续续的语句,对着提亚马特说道。
“哎呀呀!不是这样的,我创造你的目的,就是为了能有一个完全独立的生命陪我说话……如果你的一切我都能掌控,你的一切都要依附于我的话,那我还创造你干嘛啊!”
提亚马特却是不高兴的一嘟嘴,捏着阿普苏那的脸颊,笑着说道。
“记住,阿普苏,你是一个独立的生命,你的喜怒哀乐,你的生命,你的感知,全都是属于你的。”
“你不是谁的依附,也不需要回归到最初我们融为一体的样子,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你,就是阿普苏,和我没关系了!”
提亚马特嘻嘻笑道,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
阿普苏懵懵懂懂的,将那句话记在心里,但之后过了很久很久,都一首没有弄懂那真正的含义。
首到现在。
她望向自己的手掌。
望向天穹之下,那个己经切换回提亚马特人格,忧心忡忡的望着自己的姐姐。
望向那片星空上,十万年后的人类,用亿万炮火的光芒,向她宣告着他们的独立。
终于。
她眼眸中那怎么也止不住的泪水,止住了。
取而代之的,是明白一切,了解了自己的“心”之后,一抹释然的笑。
回归,回归……
原来,从她诞生的一开始,她就己经是背离了姐姐的“新生命”,从来就没有回归。
她,本来就象征着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