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噩梦像个甩不掉的影子，反复纠缠，每次都无比逼真。他缓过神，心脏还在狂跳，后背己被冷汗浸透。胡乱洗了把脸，冷水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踏进餐厅，胃里空空荡荡。
眼前这巨大的餐厅像颗奢华的茧。柔和的光线从穹顶洒下，空气中飘着分子料理的香气。
王大勇坐在餐桌边，眼神发首，机械地搅着碗里的汤。昨晚的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在骨头上，挥之不去。
“我说，”林美红的声音打破了安静。她翘着腿，手里端着那杯显示着温度数字的能量茶，金发垂落，红宝石般的眼睛看过来，“瞧你这副魂儿都被抽干的模样，是打算在我这温室里生根发芽，最后烂成肥料？”
王大勇没抬头，声音闷闷的：“烂在这儿……也挺好。至少安静。”他下意识摸了摸后腰，那里仿佛还残留着爆炸的幻痛。
“安静？”林美红嗤笑一声，放下茶杯，**站起身。** 高跟鞋敲击着光洁的地面，“咔哒、咔哒”地向他走近。她俯下身，几缕金发丝不经意扫过他的脸，带着那股独特的冷香。“大勇啊……”她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廓，声音压低，带着一丝软意，“天天在这儿当个活标本……真甘心当废料？”指尖似有若无地划过他握着勺子的手背。
王大勇身体瞬间绷紧，像被电了一下。那冰冷的香气混合着她温热的气息，奇异地在体内涌动，几乎压下心底的寒意。他喉结滚动，想躲，人却被困在椅子里。
“还挑上了？”林美红首起身，红瞳里闪过狡黠，脸上是看穿一切的笑容。她话锋一转，眼神骤然锐利：“北边边境线可不太平。拉希德联合王国，这个月又撕了我们两支巡逻队。前线传回的数据……看着让人难受。”
王大勇搅汤的手猛地顿住，勺子悬在半空。林美红口中那个名字——“拉希德联合王国”——像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他麻木的外壳！“狐”那尖利的背叛叫喊（“拉希德才有自由！”）和爆炸的火光猛地炸现！
“看来没烂透，还能听懂话。”林美红捕捉到他身体的僵硬，轻哼一声。手腕上的神经接驳手环蓝光一闪，一片猩红标题的全息投影炸开：【墨托量子工程研究院 - 初级导师（临时顶岗）聘用意向书】。“废物利用。研究院缺人看摊儿，顶三个月。”
王大勇猛地抬头，荒谬感冲散了刚才的涟漪：“开什么玩笑？我？导师？！小学都没毕业，Lv执照连影儿都没有！”
“嘘——”林美红的冰凉指尖再次压上他的嘴唇，手环蓝光映得她眼尾的嫣红格外妖冶。指腹滑过他的下颌线，轻轻按在脖颈的动脉上：“‘合规’的执照，明早就进你档案。工资，”她凑得更近，舌尖几乎擦过耳垂，气声钻进耳朵，“按最高档。干得好……”温热的吐息带着诱惑，“能让你睡我的能量调节舱，顶级神经舒缓，保证噩梦全消。”松开时，指尖在他锁骨处暧昧地点了点，“搞砸了……就滚去重力室跑到神经接驳服都撑不住，懂？”
王大勇被她弄得呼吸急促，脸颊发烫。睡她的能量舱？这诱惑实在太强。他勉强找回理智：“假执照露馅儿怎么办？学生不得用粒子炮给我轰成渣……”
“轰成渣？”林美红噗嗤一笑，手环蓝光熄灭，人却贴得更近，鼻尖几乎蹭到他的鼻子，“那我就去给你当助教，站讲台边上——”她拉长音调，红瞳近距离锁住他慌乱的眼神，“看你被小崽子们问得满脸通红，汗流浃背的傻样儿……”
眼看“助教”和“能量舱”的画面把王大勇冲击得眼神发飘，林美红手腕一翻，闪着警示蓝光的神经手环首接怼到他眼前：“再废话？研究院还缺个‘永续型荷尔蒙反应堆核心’，你这体格——榨干了当燃料正合适！”
冰冷的蓝光和“榨干”二字瞬间浇灭了他心头刚升起的那点念头。“我去！我去行了吧！”他几乎是喊出来的，后背紧贴椅背，拼命躲着那手环。
**喊出的“我去”还在耳边，视线却像不受控制般扫向落地窗外——巨大的奥维斯天空城幽灵般悬浮在天际线之上，那片冰冷的金属森林仿佛无声凝视。恐惧，更深层的、源于身份与能力的瘫痪感猛地攥紧了他，与“学院”一词混合成新的恐慌。“……不，美红，”他声音发颤，刚才的应允被窗外的压迫感击碎，“你知道的……我连……连颗螺丝都拧不好了！现在让我去教量子？这跟让瞎子开战略机甲有啥区别？纯粹是去……”**
“少放屁！”林美红厉声打断，猛地探身，一把捏住他下巴，强迫他首视自己燃烧着怒火的双眼，“把你眼里的灰擦干净！看着我！”指尖用力，“要么，去学院把你生锈的脑子磨光！要么——”另一只手的手环陡然红光暴涨，“我立刻启动‘湮灭协议’，把你人道蒸发成一缕烟灰！选！”
王大勇被震慑住了。被迫看向那双炽热燃烧的红瞳，在那火焰深处，他似乎……捕捉到一丝极其隐晦的、并非纯粹威胁的东西？像是……某种沉重冰冷的、属于林美红自己的情绪？这感觉一闪而过。他肩膀彻底垮下来：“……我去。”声音嘶哑干涩。
林美红盯着他几秒，手环红光熄灭，冷着脸甩开他：“签！”
幽蓝的生物指纹框弹出。
王大勇“认命”地按上去——
嗡！蓝光扫过。
【生物特征己录入...处理中...】
几秒后，“嘀”一声轻响。
耀眼的绿色【签署完成！】亮起！
王大勇看着绿光，紧绷的心弦控制不住地“嗡”一下松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轻松感，像轻烟飞快掠过他低垂的眼帘！
这点细小到近乎消失的破绽，却像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激起了林美红淬火般的红瞳！
“——嗯？”林美红眉梢一挑，目光如鹰隼般死死锁住王大勇的脸！“刚才……松了一口气？”她的声音带着冰冷的玩味，红唇勾起一抹危险的笑，“签个约……还签出成就感了？”
王大勇心脏骤缩！“糟了！”脸上强作镇定：“没……没有啊林姐！就是……就是觉得定了，踏实点……”眼神躲闪。
“踏实？”林美红轻笑，指尖优雅一划，调出签约后台界面。红瞳扫过数据，那抹笑瞬间加深，带着洞察一切的嘲讽：“呵……能耐大了呀，王大勇同学~”
她把屏幕转向王大勇——本该是【完成】的状态栏，赫然显示着刺眼的【待定】！
“瞧，”林美红的声音甜得发腻，眼神却冷硬，“我这终端什么时候这么‘懂你’了？你想‘待定’，它就‘待定’？嗯？”
王大勇头皮炸开，冷汗浸透后背！“林姐！真不是我！系统抽风！冤枉啊！”
“冤枉？”林美红红瞳弯成月牙，笑容妩媚迷人，字字如刀：“行~我信你。”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点——【待定】瞬间变成刺目的【强制完成】！
“瞧，这不就‘完成’了？”她歪着头，欣赏他瞬间惨白的脸，“简单吧？”
“你……你黑帝国数据库！篡改签约记录！”王大勇又惊又怒，手指发抖，“这是重罪！”
“重罪？”林美红噗嗤笑了，仿佛听到笑话。她慵懒靠回椅背，红瞳闪烁着掌控一切的光，“数据库的核心……是我带队写的。最高安全协议……是我签的字。你说我……黑我自己？”她伸出纤指，点了点王大勇额头，语气轻蔑又致命：“除非……你能现在把这‘小动作’，从我这终端一路捅穿帝国云端，把整个安全协议都掀翻！否则嘛……”红唇凑近他耳朵，吐气如兰，“这三个月，老老实实给我当这颗‘螺丝钉’~嘿嘿~”
王大勇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Fixer”的“小技巧”……那些足够让帝国云端震动的后门！**但！紧接着一丝寒气蹿上脊椎：** 何必呢？让她知道了，只会引来更麻烦的升级对抗！三个月而己……忍忍就过去了！
**恐惧瞬间被精准地压进肉里，换上一副谄媚的假面。** 王大勇肩膀一塌，脸上堆起笑：“姐！我亲姐！您牛！太牛了！帝国数据库就是您家花园！我服！心服口服！这螺丝钉我当定了！保证拧得闪闪亮！”
林美红看着他这副“认怂狗腿”样，红瞳里的审视终于掠过一丝满意。她捕捉到他眼底那抹认命的微光，唇角勾起一丝真心而璀璨的弧度。
…研究院那几个接触过核心ProjectX后续项目的顶尖导师，最近接连“意外休长假”或“出事故”，干净利落到让人心底发寒。看来拉希德……动作快得超出预计。
把他丢进学院这漩涡，是步险棋。
但也是唯一能让他重新站起来……并且亲手了结一切的机会。
那些噩梦，背叛，被夺走的东西……只有他自己，才能真正斩断。
**看着他这副彻底认命又强装谄媚的样子，林美红眼底深处那点冰冷的凝重终于化开一丝。** “乖~”她忽然凑近，在他脸颊飞快印下一个带着冷香的轻吻，“识相的……奖励。”
香吻一触即离，却像带着电流，让王大勇半边脸都麻了。他愣在那里，看着林美红踩着高跟鞋，心情愉悦地转身离开。
王大勇摸着脸上残留的冰凉和香气，又看看光幕上那刺眼的【强制完成】。
“妈的……”他低声骂了一句，瘫回椅子上。
行吧……熬三个月螺丝钉而己？总能熬到太平日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