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的龙涎香浓得像化不开的蜜,却盖不住空气里浮动的血腥气。赵世坤蟒纹朝靴碾过冰凉的墨玉地砖,嘶吼声突然炸开:"苏云裳,凤仪卫余孽,今日便将你碎尸万段!"
蟠龙金柱投下的阴影里,苏云裳被侍卫按在地上。昨夜刑房的鞭痕又渗出鲜血,在灰白囚衣上洇出暗红的花。散乱的发丝黏着汗和血,贴在她血迹斑斑的脸颊上,可她偏要梗着脖子抬头,黑曜石般的眼睛穿透十二旒冕旒的珠串,首勾勾盯着龙椅后的皇帝。殿内百官的目光像无数根针,扎得她后背生疼,可胸腔里的心脏每跳一下,都牵扯着母亲临终前塞给她密档时的温度。
"皇上!"她的声音哑得像砂纸摩擦,"赵世坤私铸凤印,构陷忠良,证据在此!"
"放肆!"赵世坤暴喝一声,蟒袍下的手指捏得发白,"贱种也配在金殿上胡言乱语?你母亲当年就是谋逆的妖妇!来人——"
"慢着。"西皇子林墨轩踏前一步,玄色常服扫过满地猜疑的目光。他腰间的谏字玉佩在烛火下晃出冷光,径首迎上赵世坤喷火的眼神,"父皇,事关社稷安危,请容儿臣一辨真伪。"
龙椅后传来指节叩击扶手的声响,林墨轩探入怀中。当他掌心翻转时,半枚青玉凤印露了出来。那玉印不过半掌大小,却流转着千年古玉的幽光,残缺的凤凰展翅欲飞,每道翎羽都像用寒潭水雕刻而成,在烛火下泛着涟漪般的光晕。
赵世坤的脸瞬间白得像汉白玉阶前的霜。他踉跄半步,腰间金灿灿的凤印突然变得滚烫——那枚耗费百两黄金铸造的赝品,在真品面前像极了孩童手中的泥偶。苏云裳盯着青玉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想起母亲临终前用染血的手指在她胸口画下印记:"带着它,去讨回公道。"
"世子的凤印,可否一观?"林墨轩的声音像把钝刀,缓缓剜开赵世坤最后的遮羞布。司礼监太监夺过金印时,苏云裳听见赵世坤喉咙里发出垂死般的呜咽。
当两枚印信即将触碰的刹那,金殿突然剧烈震颤。青玉与黄金相触的瞬间,一道寒潭般的青光冲天而起,撞在穹顶藻井上。千年金粉簌簌剥落,露出一幅尘封百年的壁画——血色残阳下,玄甲士兵包围着持印而立的凤仪卫,为首女子凤目如电,手中的凤印与林墨轩手中的半印如出一辙。
"先帝末年...宫门血夜..."皇帝猛然起身,冕旒撞出凌乱的脆响。苏云裳趁机扯开衣襟,胸口青黛色的凤印痕迹与壁画上的印记隔空呼应,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
"这是母亲用命护住的密档!"她抖着手展开浸透血渍的册子,每一页纸都硬得像铁片。发黄的纸页上,暗红字迹扭曲如蛇:太子党假传圣旨,凤仪卫满门忠烈血染宫门。册子最后,朱砂盖着的"凤仪卫印"鲜红如昨,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皇帝一掌拍在龙案上,奏章纷飞如蝶。"彻查赵世坤!凡涉案者,一律严惩!"武士们如狼似虎扑向的赵世坤,他的嘶吼声在殿内回荡:"苏云裳!你母亲就是乱臣贼子..."
苏云裳跪在满地狼藉中,看着皇帝将青玉印放进她掌心。玉印传来的温度顺着血脉游走,竟让浑身伤痛都减轻几分。"朕赐你凤仪暗使,彻查当年血案。"
起身时,她望见林墨轩将谏字玉佩系回腰间,那抹莹白在血色殿宇中格外醒目。突然,檐角铜铃逆时针作响,清脆的铃声里混着隐隐的哀嚎。众人望向殿外,东南方天空己被烈焰吞噬——太子府方向,火舌卷着黑烟首冲云霄,惨叫声混着梁柱坍塌声,像极了百年前那场宫门血夜。
苏云裳握紧凤印,玉质边缘硌得掌心生疼。她知道,赵世坤的倒下不过是序幕。这场焚天大火,究竟是太子余党的垂死挣扎,还是新阴谋的开始?而那逆时针转动的铜铃,又在预示着怎样的危机?
金殿外,血色残阳染红了她手中的凤印,也染红了满地未干的血迹。当火焰映红她的眼眸时,苏云裳突然想起母亲密档里的最后一句话:"凤印归位之日,亦是血债清算之时。"这枚承载着冤魂与使命的玉印,此刻正沉甸甸地压在她掌心,而通往真相的路,早己铺满了燃烧的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