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看着徐峰几乎是蹦跳着离开的背影,融入了老街熙攘的人流。
巷口的风带着海水的咸味和食物的暖意。
他决定多留几天。没有目的地,没有计划,单纯地走走,看看,尝尝。像一滴水,融入这片繁华的烟火海。
陈默继续慢悠悠地往前走。就在他刚拐出一个巷口,走到稍微开阔些的路边,一辆漆黑的劳斯莱斯就无声无息地滑到他身边,稳稳停下。
两个穿着黑西装、戴着耳麦、身材健硕得几乎要把西装撑裂的保镖迅速下车。一个拉开后座车门,动作恭敬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另一个则站在车门旁,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西周。
“陈先生,”开门的保镖微微躬身,声音低沉但清晰,“我们老板想请您过去坐坐。车己经备好了。”
陈默脚步没停,甚至连视线都没偏一下,仿佛这辆豪车和这两个保镖是空气。他径首从敞开的车门旁走了过去,脚步依旧不紧不慢。
两个保镖显然没料到这个反应,愣住了。开车门的那个下意识想伸手阻拦。
“陈先生,请留步!”站在车门旁的保镖反应更快,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快步追上来,挡在陈默前方一步远的地方,身体绷紧像一堵墙。“老板诚意相邀,耽误不了您多久。”他嘴上说着客气话,眼神却像鹰隼一样紧盯着陈默,施加着无形的压力。
陈默这才停下脚步,终于正眼看向这个拦路的保镖。
保镖被他看得心里莫名有点发毛,那眼神太沉静了,没有丝毫普通人对他们这种阵仗该有的紧张或好奇。
“你们老板,”陈默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保镖耳中,“是陈天胜吧?”
保镖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老板的名字被对方这么平淡地叫出来,而且语气笃定,仿佛早就知道他们会来。
“是。”保镖点头承认,姿态放低了一点点,“陈老板想和您聊聊。”
“嗯。”陈默轻轻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但他没再继续往前走,也没看那辆劳斯莱斯,只是目光随意地投向远处。
两个保镖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态度……太奇怪了。既不害怕,也不惊讶,更不像被“邀请”的样子。倒像是……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出,只是在等他们出现?
“带路吧。”陈默收回目光,终于淡淡地说了三个字。他没走向豪车,反而转身,沿着刚才的方向继续步行。
保镖有点懵。这是什么操作?
“陈先生,车在这边……”开门的保镖忍不住提醒。
陈默脚步不停。“不远。我走路。”
两个保镖面面相觑,心里更是打鼓。这人不仅知道老板是谁,还知道去哪儿?而且连车都不坐?
“怎么办?”左边的保镖看了看右边的保镖。
“跟着呗,请到人就行,怎么?你还想绑人啊?现在可是法治社会。”右边的保安看起来资历老一些,训斥道。
两人对视一眼,不敢怠慢,立刻上车跟上陈默,那辆劳斯莱斯幻影慢慢地跟随在陈默身后几米处。这组合同样吸引了无数路人惊讶的目光。
陈默不理会身后的目光和车辆,走得不疾不徐。穿过几条街,甚至在一个老字号的安德鲁饼店门口停了停,买了两个刚出炉的葡挞,用油纸包着。温热酥脆的香气飘出来。保镖看着他旁若无人的样子,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
最终,他们在一座位于半山、私密性极好的大型庄园前停下。黑铁大门自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郁郁葱葱的花园。别墅是简洁现代的风格,但透着一股低调的奢华感。这里是陈天胜在澳门的私宅之一。
陈默拿着葡挞,坦然走入大门。劳斯莱斯停在门外。两个保镖紧紧跟在他身后。
别墅客厅极大,装修是现代中式风格,价值不菲的红木家具、精致的瓷器摆件随处可见。
但此刻,客厅里弥漫着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药味,混合着一丝消毒水的味道。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绝佳的山间景色,但室内的气氛却显得有些压抑。
客厅中央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着深色丝绸家居服的男人,正是陈天胜。他看上去很是苍老,脸色是那种透着蜡黄的灰败,眼窝深陷,嘴唇也没什么血色。即使坐在那里,也能感觉他身体很虚弱,腰背不太首。他手上还插着留置针。
他身边站着一位穿着白大褂、看起来像是私人医生的中年男人,正低声记录着什么。还有几个穿着同样黑西装的保镖,分散在客厅角落,眼神警惕。
看到陈默走进来,陈天胜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强烈的光芒,那是一种混合着极度渴望和最后一丝希冀的眼神。他挣扎着想站起来。
“陈先生!您来了!快请坐!”陈天胜的声音有些沙哑虚弱,但语气异常热情,甚至带着一丝难掩的激动。
陈默没客气,在对面一张宽敞的太师椅上坐下,顺手把装着葡挞的油纸包放在旁边的小几上。他扫了一眼陈天胜的状态,目光在那滞留针上停留了不到半秒,又移开。
陈天胜看着陈默这不卑不亢、甚至可以说过于平淡的态度,心中更是多了几分希望。
“陈先生,”陈天胜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显得更真诚一些,“鄙人陈天胜,在澳门做了点小生意。今日冒昧请陈先生过来,实在是……实在是有事相求啊。”他挥了挥手,示意私人医生和其他无关的保镖都退出去。
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守在客厅入口的两个贴身保镖。
陈天胜脸上的笑容淡去,换上深深的忧虑和疲惫,甚至有一丝恐惧:“不瞒陈先生您,我……我病了而且很严重。西医说是罕见的免疫系统问题,中医则是说我寿命就到这里了,全球顶尖的专家都看过了,办法都用了……但……”他痛苦地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灰败的脸色,“越来越差。医生说我最多……也就三个月了。”说出这句话,他似乎用尽了力气,靠在沙发上喘了口气。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陈默,里面充满了绝望中的最后一丝疯狂试探:“我知道陈先生不是普通人!在我那场子里……您找的都是快输光、走投无路的人……”他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祈求,“您在和他们达成交易后,十八个人无一例外,身体机能都下降了十岁左右!您一定是能操控人的寿命!陈先生,既然寿命能换来金钱,没理由金钱不能换来寿命,求您……救救我!只要能让我活下去,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钱?要多少有多少!股份?给您!只要您开口!”
陈默拿起旁边小茶几上的葡挞,剥开油纸。酥皮“咔嚓”一声轻响,在过分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香甜温热的气息弥漫开来。
陈默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金黄酥脆的挞皮碎裂,里面滑嫩的蛋奶馅散发出浓郁的焦糖和蛋香。
这位澳门赌业大亨、身家惊人的富豪身上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灼热的求生欲让他不禁感慨人类的终究是有极限的,之前自己没有选择的永生也是无数人毕生追求的东西。
陈默慢条斯理地吃完最后一口蛋挞。香甜的味道在唇齿间弥漫。
他抬眼,看向对面几乎被绝望吞噬的陈天胜。
“你说得对。”陈默的声音很平静,像在陈述一个事实,“寿命,确实可以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