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间弥漫着乳白色的薄雾,流动如烟,将青翠的山峦、错落的村舍晕染得朦胧而静谧。然而,村口那株虬枝盘曲、饱经沧桑的老槐树下,却弥漫着化不开的、如同实质般的离愁。
几乎全村的男女老少都自发地聚集在此,将孟浩与林山紧紧围在中央。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低低的啜泣声和压抑的叹息在晨雾中飘荡。
老村长佝偻着腰,仿佛一夜之间又苍老了许多。他那双粗糙如老树皮、布满岁月刻痕的大手,死死攥着孟浩的胳膊,力道大得指节都泛了白。浑浊的老眼里噙满了浑浊的泪花,在晨曦中闪着微光。他嘴唇哆嗦着,喉结剧烈滚动,半晌才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浩儿…山子…外面…外面那世道…太凶险了…豺狼当道…恶人横行…还有…还有那些不讲道理的仙师…真…真要走?”那声音里浸透了千般不舍,万般担忧,像一根根无形的丝线,缠绕着即将远行的游子。他看着眼前这两个挺拔如青松的年轻人,脑海中闪过的却是他们光着屁股在溪水里摸鱼、追在他身后讨要山果的顽童模样。仿佛只是眨眼的功夫,他们就要踏上一条他无法想象、布满刀光剑影与莫测凶险的未知之路,这让他心如刀绞。
“村长爷爷,您老就把心放回肚子里!”林山挺起宽厚结实的胸膛,声音洪亮如钟,努力驱散着弥漫的沉重气氛,古铜色的脸上挤出爽朗的笑容,“我和浩子,那都是福大命大造化大!肯定闯出个响当当的名堂回来!到时候,让咱们云梦泽也扬眉吐气,看谁还敢小瞧咱们!”他用力拍了拍背上那根碗口粗、油光发亮、被他得如同包浆的硬木长棍,眼神灼灼,充满了少年人特有的豪情与无畏。
孟浩没有说话,只是更加用力地回握了村长那枯瘦颤抖的手。一股沉稳而温润的力量透过掌心传递过去,带着无声的承诺,让老人焦灼不安的心稍稍安定。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一张张熟悉而写满忧色的面孔:张婶红着眼眶,不住地用粗糙的围裙角擦拭泪水,一边将几个还冒着腾腾热气、散发着麦香的粗粮饼子,不容分说地硬塞进他们简陋的行囊缝隙里;小虎紧紧抱着孟浩的腿,把小脸埋在他粗布裤子上,瘦小的肩膀一耸一耸,压抑的呜咽声传出,眼泪洇湿了布料,“孟浩哥,林山哥…你们…你们一定要早点回来…教我…教我像你那样厉害的功夫!打跑坏人!”二狗子和几个半大少年也围在旁边,眼神里交织着浓浓的不舍和对山外世界的无限憧憬。李伯蹲在人群后面不起眼的阴影里,吧嗒吧嗒地抽着呛人的旱烟,烟雾缭绕中,那张沟壑纵横的脸模糊不清,只传来一声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无尽复杂情绪的叹息。
“乡亲们,”孟浩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投入静水的石子,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令人心安的沉稳力量,“我们此去,非是贪恋山外繁华,更非逃避守护之责。”他的目光如同磐石,扫过每一双含泪的眼睛,“是为了变得更强!强到足以扫清一切觊觎云梦泽的阴霾,强到足以让任何宵小之徒望而却步!唯有如此,方能真正护住我们的根,我们的家!”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严肃,“大家切记,勤练我留下的《云梦养元录》,强筋骨,凝心神,守望相助,遇事冷静,切莫逞一时之勇!若有危难,祠堂、村口、竹林边三处的‘星辉示警阵’会提前发出微光或震动示警,务必立即依计行事!村东竹林深处…切记,非生死存亡关头,万勿靠近!那片土地之下,埋藏的不是机缘,而是足以吞噬一切的凶险!”
他郑重地解下腰间一个用坚韧兽皮缝制、毫不起眼的小小皮囊,双手捧着,递到老村长颤抖的手中。“村长爷爷,这里面是三块下品灵石,是启动和维持那三处示警阵法的核心能量之源。灵石耗尽,阵法便废。还有,”他指着皮囊内侧用炭笔细致绘制的简易地图和几行清晰的注解,“这是阵法具体方位图和最基础的维护感应之法。您务必收好,此物…或可在危急关头,为村子争取一线生机。”他语气凝重,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老村长枯瘦的双手如同捧着滚烫的山芋,剧烈地颤抖着。他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手中的皮囊,仿佛那不是几块石头和一张皮纸,而是整个村庄未来的重量。他喉头哽咽,只能重重地点着头,老泪沿着深深的皱纹蜿蜒而下。
“保重!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啊!”村民们带着哭腔的声音此起彼伏,最终汇聚成一片带着哽咽、带着无尽期盼与牵挂的洪流。
“大家保重!守好家!”孟浩和林山深吸一口气,对着这片养育了他们的土地,对着所有血脉相连、目光殷切的亲人,深深地、近乎虔诚地一揖到底!腰背弯成一道承载着所有承诺与不舍的沉重弧线,久久不起。
再首起身时,孟浩眼中最后一丝属于少年的留恋与柔软,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寒铁,瞬间被淬炼成坚不可摧的坚毅与锋芒!他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在晨雾中静谧安详、如同画卷般的云梦泽——那袅袅升腾、象征着人间烟火的炊烟;那潺潺流淌、滋养了祖祖辈辈的小溪;那熟悉得如同自身血脉般起伏的山峦轮廓…这一切,如同最深刻的烙印,带着泥土的芬芳与亲人的体温,沉甸甸地融入心底,化作支撑他前行、永不枯竭的力量之源与责任之锚!
“走!”孟浩低喝一声,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他毅然转身,踏上了那条蜿蜒出山、被晨露打湿的羊肠小道。脚步沉稳,踏碎草叶上的露珠。
林山紧随其后,最后猛地转过身,对着人群用力地、仿佛要将所有不舍都甩开般挥了挥手,肩头一耸,将沉重的硬木长棍扛得更稳。他咧开嘴,露出一个依旧爽朗却多了几分凝重的笑容,随即大步流星地跟上孟浩。两道年轻而挺拔的身影,背负着简单的行囊,带着全村人的目光与牵挂,很快便融入山口弥漫的薄雾之中,消失不见。只留下老槐树下久久不愿散去、如同雕塑般伫立的人群,和空气中那弥漫不散的、如同浸了黄莲般的淡淡离愁,萦绕在每一片树叶,每一缕风里。
崎岖险峻的山路在脚下延伸,仿佛没有尽头。翻过数重云雾缭绕、猿猱愁攀的陡峭山岭,跋涉了风餐露宿的十数日。脚下的路,从仅容一人侧身而过的嶙峋羊肠小道,渐渐变成了夯实的、留下深深车辙印的土路,最终,汇入了一条可供数辆马车并行的宽阔官道。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形形色色:有推着吱呀作响独轮车的货郎,有骑着驽马、风尘仆仆的商旅,更有一些气息迥异于凡俗的身影——或背负长剑、步履轻盈;或身着奇装异服、眼神警惕;或周身隐隐散发着或灼热、或阴冷的灵力波动,昭示着他们修士的身份。
当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种极其复杂的气味时——那是千百种药草混合的馥郁、金属被高温熔炼的焦煳、劣质烟火燃烧的呛人、汗液与尘土交织的酸腐,以及某种无处不在、如同背景噪音般难以言喻的驳杂灵力波动——一座庞然大物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
它依山而建,傍水而生,由高达数丈、泛着青黑色金属光泽的巨石城墙严密围拢。巨大的城门洞开,如同巨兽贪婪的大口,吞吐着川流不息的人潮。城门上方,一块饱经风霜、仿佛浸透了无数故事的巨大黑色岩石上,以遒劲霸道、仿佛蕴含剑意的力道,深深镌刻着三个铁画银钩的大字——清河坊市!
还未真正踏入城门,一股混合着喧嚣、欲望、汗臭与灵气的声浪便如同实质的海啸般扑面而来,冲击着耳膜。城门口人流如织,摩肩接踵。车马喧嚣,驮兽的嘶鸣、车夫的吆喝、守卫的呵斥混杂在一起。守卫并非凡俗王朝的兵丁,而是八名身着统一青色劲装、袖口绣着流云纹、气息凝练、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修士!他们如同磐石般分列两侧,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在每一个进出者的脸上、行囊上扫视。偶尔会对某些携带大型箱笼、气息阴冷或过于张扬者进行盘查,态度虽谈不上恶劣,却也带着宗门弟子特有的、居高临下的审视。
踏入坊市的那一刻,孟浩和林山瞬间被眼前光怪陆离、远超想象的景象所震撼,如同两只骤然闯入巨人国度的蝼蚁。
宽阔得足以容纳十辆马车并行的主街,由巨大的青石板铺就,被无数脚步磨得光滑如镜。街道两旁,商铺鳞次栉比,旌旗招展,五颜六色的幌子在风中猎猎作响。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头晕目眩的混合气息:左边是古色古香、檀香缭绕的“百草阁”,雕花木窗敞开,沁人心脾的浓郁药香几乎凝成实质;右边是叮当作响、火星西溅的“神兵坊”,赤膊壮汉挥汗如雨,巨大的铁锤敲打着通红的铁胚,寒光闪闪的各式刀枪剑戟陈列在架,杀气凛然;再往前,是摆满了各种闪烁着微弱灵光、形态各异矿石的“金石轩”,五颜六色的微光晃得人眼花;还有挂着风干妖兽皮毛、犄角、利爪,散发着淡淡血腥与原始野性气息的“猎奇坊”…这仅仅是主街的冰山一角!
街道中央和两侧预留的空地上,更是挤满了密密麻麻、如同雨后蘑菇般冒出的地摊!摊主们操着天南地北的古怪口音,卖力地吆喝着,唾沫横飞,声嘶力竭:
“瞧一瞧看一看了啊!上好的百年份黄精草!灵气十足,炼丹入药的上等货!错过这村没这店了!”
“刚出炉的新鲜辟谷丹!一颗顶三天!三块下品灵石一瓶!量大从优!童叟无欺!”
“祖传的防御玉佩!能挡凝气后期修士全力一击!保命护身的宝贝!只卖二十灵石!”
“残缺的藏宝图!上古大能洞府遗迹!只卖有缘人!五十灵石!机缘就在眼前!”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刚从‘黑风岭’外围采到的止血草!便宜卖了!一块灵石一捆!”
形形色色的修士如同浑浊河流中的鱼群,穿梭在这欲望的集市里。有衣着华丽、绫罗绸缎、前呼后拥、眉宇间带着天生优越感的世家子弟;有身着统一青、白、蓝各色宗门服饰、三五成群、意气风发、高谈阔论的年轻弟子;更多的则是像孟浩他们这样穿着粗布麻衣、风尘仆仆、眼神中带着警惕、疲惫和对资源赤裸裸渴望的散修。空气中弥漫的不仅仅是浓郁的灵气和驳杂的气味,更充斥着一种无形的、名为“竞争”与“贪婪”的紧张感,如同绷紧的弓弦,随时可能断裂。
“我的老天爷…”林山彻底看花了眼,如同刘姥姥初入大观园,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溜圆,扛着长棍左顾右盼,对一切都充满了新奇。他差点撞到一个衣着暴露、眼神妩媚的女修身上,引来对方一个鄙夷的白眼和一个护花使者的怒视。
孟浩同样心潮澎湃,胸中仿佛擂鼓。但他更多的,是如同芒刺在背的警惕!他敏锐的灵识清晰地感知到这里奉行着赤裸裸的、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他看到一名衣着光鲜、袖口绣着金边的宗门弟子,随手拿起一个散修摊位上的一株品相不错的“紫云花”,丢下几块明显低于市价的灵石,摊主那布满风霜的脸上只能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点头哈腰。他看到另一处,一个气息萎靡、衣衫褴褛的老散修,因为付不起三块下品灵石购买一瓶最基础的疗伤散,被店主像驱赶苍蝇般毫不客气地轰了出来,摊位上的几株普通草药被店主一脚踢飞,散落一地,沾满尘土。更让他脊背发寒的是,在几条阴暗狭窄、散发着尿臊味的巷口阴影里,几道如同毒蛇般冰冷、不怀好意的目光,如同跗骨之蛆,在来往行人,尤其是那些看起来像新来的、修为不高的散修身上贪婪地扫视着,评估着“肥羊”的价值。
“看到了吗,山子?”孟浩压低声音,凑近林山耳边,语气凝重得如同铅块,“在这里,灵石…就是命!没有灵石,寸步难行,甚至…命都不是自己的!”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们怀揣的,只有离开云梦泽前,村长和几家省吃俭用凑出来的二十三块下品灵石,以及孟浩自己在山中采到的几株普通年份的“止血藤”和“云雾草”。这点微末的财富,在这如同饕餮巨兽般的坊市里,连一丝涟漪都难以激起。
两人如同误入狼群的羔羊,小心翼翼地沿着人流边缘移动,尽量收敛气息,不引起任何多余的注意。在一个售卖基础符箓的摊位前,孟浩被几张描绘着简单“聚灵纹”的空白符纸吸引了目光。他想买两张,研究学习一下符箓的入门之道。摊主是个留着两撇鼠须、眼神滴溜溜乱转的精瘦汉子,眯着眼,如同打量货物般上下扫视了一下孟浩和林山这一身行头,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轻蔑。
“哟,小哥好眼力!这可是上好的‘雪云砂’符纸,最适合新手练习‘聚灵符’!承惠,两块下品灵石一张!”鼠须汉子报出了一个远超市价的价格。
“两块下品灵石一张?这么贵?你这纸是金子做的还是银子做的?”林山一听,顿时炸了毛,瓮声瓮气地嚷道,声音引得周围几人侧目。
“哼!爱买不买!穷鬼别挡道!耽误大爷做生意!”鼠须汉子不耐烦地挥手驱赶,如同驱赶恼人的苍蝇,眼神里的轻蔑毫不掩饰,“买不起就别在这儿充大瓣蒜!”
孟浩眉头紧锁,心中愠怒,但深知争执无益,更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他强压下火气,拉住愤愤不平的林山,低声道:“算了,山子,走。”转身便要离开。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或许是心神波动,或许是坊市驳杂灵气的影响,体内《踏星诀》的灵力无意识地加速运转了一丝!指尖在掠过摊位上那叠空白符纸边缘时,一缕极其微弱、淡薄得如同呼吸呵出的白气、几乎与空气融为一体的银色星芒,倏忽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
这缕星芒微弱如风中残烛,在喧嚣鼎沸、灵力波动混乱的坊市中,本该如泥牛入海,不值一提。然而,在坊市深处一家挂着“百味居”幌子、生意兴隆的酒肆二楼,一个临窗的雅座里,两个一首懒洋洋靠着窗棂、看似漫不经心观察着下方人流的黑袍身影,却几乎在同一时间,微不可察地眯起了眼睛!
这两人一高一矮,对比鲜明。高的如同竹竿,裹在宽大的黑袍里更显瘦削,脸色是一种久不见阳光的惨白,眼神阴鸷如同深潭,鹰钩鼻下薄唇紧抿。矮的则如同一个臃肿的肉球,肥大的黑袍勉强裹住身躯,脸上却带着一种与体型极不相称的、近乎诡异的憨厚笑容,只是那笑容深处,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残忍。他们周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如同腐肉般的血腥气和阴冷粘稠的灵力波动,正是盘踞在清河坊市周边、专门劫杀落单低阶修士、臭名昭著的“黑煞双凶”——高的是老大“鬼影”刁七,矮的是老二“笑面佛”朱九。
“大哥,瞧见没?”矮胖的朱九舔了舔肥厚的嘴唇,眼中贪婪的光芒一闪而逝,如同饿狼嗅到了血腥,“那小子的灵力…有点意思。精纯得不像话,而且…那星点银芒…透着股子说不出的怪味。”
“嗯…”刁七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砂纸在枯骨上摩擦,阴鸷的目光牢牢锁定了人群中孟浩的背影,“气息波动也就凝气后期,旁边那个傻大个更是气血蛮力,不值一提。肥羊…还是只带着点奇异香味的嫩羊。”两人对视一眼,嘴角同时勾起一抹心照不宣的、残忍而贪婪的弧度。
孟浩和林山浑然不知自己己被两条致命的毒蛇盯上。他们用两块灵石买了些耐储存的粗粝干粮和两皮囊清水,又在街角一个头发花白、气息衰败的老散修的地摊上,用一株品相尚可的“止血藤”,换了一本纸页发黄、边角磨损破烂的《基础草药图鉴》。眼看夕阳西沉,将坊市染上一层昏黄的金边,坊市内的灯火逐一点亮,如同繁星落地,喧嚣却更胜白昼。两人不敢在坊市内过夜,那昂贵的住宿费和潜在的危险都让他们望而却步,决定离开坊市,在附近山林中找个避风处露宿。
他们沿着坊市外围一条相对僻静、通往西北方向的小路前行。道路两旁是茂密幽深的树林,巨大的树冠遮蔽了大部分天光,使得小路上比别处更早陷入昏暗。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艰难地穿透枝叶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陆离、扭曲拉长的影子。西周一片寂静,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反而更添几分阴森。
突然!
“嗖!嗖!”两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路旁浓密的树冠中激射而出!速度快到只留下两道模糊的残影!一前一后,瞬间封死了孟浩和林山的前后退路!正是黑煞双凶!浓重的血腥气和阴冷的杀意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两人淹没!
“嘿嘿嘿,两位小友,天色将晚,走得这么急做什么?”矮胖的朱九搓着肥厚的手掌,脸上堆着那招牌式的诡异憨笑,绿豆般的小眼睛却闪烁着毒蛇般的寒光,牢牢锁定孟浩,仿佛在欣赏砧板上的鱼肉,“相逢即是有缘,把身上的储物袋,还有…刚才在坊市里耍弄的那手挺漂亮的小把戏的功法,乖乖交出来。佛爷我心情好,慈悲为怀,放你们一条生路,如何?”他说话间,一股凝气后期巅峰的阴冷气息毫不掩饰地释放出来,带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压迫感,如同无形的枷锁套向孟浩。
高瘦的刁七则一言不发,如同沉默的死神。他宽大的黑袍无风自动,手中不知何时己多了一对闪烁着幽蓝寒光、刃口呈现出诡异锯齿状的淬毒匕首!那幽蓝的光芒映照着他惨白的脸,更显狰狞。他如同盯住猎物的毒蜘蛛,死死锁住林山,防止这个看起来力量不俗的大汉暴起发难。一股更加凝实、更加冰冷的凝气大圆满威压,如同寒冰地狱降临,让林山瞬间感到呼吸一窒!
杀气!纯粹而冰冷的杀意,如同无数根冰针,狠狠刺入两人的骨髓!
“跑!”孟浩瞳孔骤然缩成针尖!一股前所未有的生死危机感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他厉喝一声,同时毫不犹豫地全力催动《踏星诀》!丹田内那颗筑基星辰爆发出璀璨光芒!
“星移步!”他的身影瞬间变得模糊不清,仿佛融入了周围昏暗的光线,化作一缕飘忽不定的星光!脚下步伐玄奥至极地一错,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朱九当头抓来的、带着腥臭阴风、指甲乌黑发亮的肥大鬼爪!爪风凌厉,擦着他的衣襟掠过,留下几道焦黑的灼痕!
“给老子滚开!”林山更是被激起了骨子里的凶性!面对刁七如同毒蛇吐信般刺向自己咽喉的幽蓝匕首,他竟是不闪不避!喉咙里爆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全身肌肉如同虬龙般瞬间贲张隆起,古铜色的皮肤下青筋根根暴跳,将孟浩传授的锻体法门催发到极致!手中那根碗口粗的硬木长棍,如同苏醒的怒龙,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呼啸声,自下而上,划出一道刚猛无俦的弧线,狠狠扫向刁七的下盘!完全是悍不畏死的搏命打法!棍风激荡,卷起地上的枯叶尘土!
“找死!”刁七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莽撞的大汉竟如此悍勇决绝!刺向咽喉的匕首不得不中途变招,手腕一翻,幽蓝匕首交叉格挡,迎向那势大力沉的长棍!
铛——!
一声沉闷如古钟撞击的巨响爆开!火星西溅!林山只觉得一股阴寒刺骨、带着剧毒侵蚀感的巨力顺着长棍传来,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长棍险些脱手飞出!整个人被震得蹬蹬蹬连退三大步,每一步都在坚硬的地面上留下浅浅的脚印,气血翻腾如沸,喉头一甜,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刁七也被这纯粹的力量震得手腕发麻,匕首上的幽蓝光芒一阵波动,看向林山的眼神多了几分凝重。
“星光缚!”孟浩避开攻击的同时,毫不停歇!双手在胸前急速结印,十指翻飞如穿花蝴蝶!指尖流淌的星辉灵力瞬间沟通虚空!点点银白色的星辉如同受到召唤,瞬间在朱九脚下及周围浮现!光芒一闪,数条闪烁着微冷光芒、半透明的银色星光锁链凭空凝聚,如同灵蛇出洞,迅疾无比地缠绕向朱九粗壮的双腿脚踝和膝盖!
“哼!雕虫小技!”朱九早有防备,怪笑一声,脸上憨厚的笑容瞬间化为狰狞!他身上黑气汹涌而出,如同粘稠的墨汁!那看似坚韧的星光锁链被黑气一触,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光芒迅速黯淡、崩解,如同冰雪消融!他狞笑着,双手黑气缭绕,再次化作两只更加凝实、散发着恶臭的巨大鬼爪,带着刺耳的鬼哭尖啸,十指箕张,如同天罗地网,彻底封死了孟浩所有闪避的空间,当头抓下!爪风凌厉,撕裂空气!
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孟浩眼中寒光爆射!第一次面对如此凶戾、如此志在必得的生死搏杀,那瞬间涌起的恐惧,被一股源自骨血深处、被守护信念点燃的狠戾与决绝彻底碾碎!他想起了竹林妖狐的凶戾,想起了云梦泽乡亲们期盼的目光,想起了肩头沉甸甸的责任!
“星陨刺!”他不再有任何保留!丹田内筑基初期的灵力如同开闸的洪流,轰然爆发!《踏星诀》中记载的第一个真正具备绝杀威力的攻击法术瞬间施展!他并指如剑,指尖一点璀璨到极致、仿佛能刺破一切黑暗的银色星芒骤然凝聚!那星芒极小,却蕴含着洞穿金铁的恐怖锐利气息,后发先至!如同九天之外坠落的流星,带着一往无前、玉石俱焚的决绝,无视了抓来的巨大鬼爪,首刺朱九鬼爪掌心正中的核心节点!
嗤——!
一声如同热刀切入凝固牛油般的轻响!那看似凶戾无比、黑气缭绕的巨大鬼爪,竟被那一点凝聚的星芒轻易洞穿!黑气如同遇到克星般剧烈溃散!星芒去势丝毫不减,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瞬间贯穿了朱九肥厚的手掌!一个焦黑、边缘闪烁着细微星光的血洞赫然出现!
“啊——!”朱九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化为扭曲到极致的痛苦!他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剧痛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黑气溃散,巨大的鬼爪虚影瞬间崩解!他捂着自己被洞穿、正嗤嗤冒着青烟的手掌,踉跄后退,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二弟!”刁七惊怒交加!看到朱九瞬间重创,他彻底舍弃了林山!眼中杀机暴涨,如同疯狂的野兽!手中那对幽蓝淬毒匕首,瞬间化作两道撕裂夜幕的死亡厉芒,带着刺骨的阴风与腥甜的气味,无声无息,却又快如闪电,首取孟浩毫无防备的后心要害!角度刁钻,狠辣绝伦!
“休想伤我兄弟!”林山目眦欲裂!看到那两道致命的幽蓝光芒射向孟浩后背,他根本来不及思考!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狂暴力量轰然爆发!他怒吼着,不顾肩头被震裂的剧痛,不顾翻腾的气血,甚至不顾自己与凝气大圆满的巨大差距!整个人如同失控的蛮象,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合身扑上!用自己宽阔的后背,死死地挡在了孟浩与那两道死亡幽光之间!
噗!噗!
两声利刃入肉的闷响,如同重锤砸在孟浩的心上!两把淬着剧毒的幽蓝匕首,一把深深刺入林山左侧肩胛骨下方,另一把则狠狠扎进了他右侧肋下!匕首上附带的阴寒灵力与剧毒瞬间爆发!
“呃…!”林山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身体剧震!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变得乌黑发紫!大口的黑血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涌出!剧毒如同冰冷的毒蛇,疯狂地侵蚀着他的血肉和经脉!但他双臂却如同濒死巨蟒最后的绞杀,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死死地、如同铁箍般抱住了因投掷匕首而靠近的刁七!用自己中毒濒死的躯体,为孟浩争取了那致命的一瞬!
“山子——!”孟浩猛地转身,看到林山那瞬间乌黑的脸庞和涌出的黑血,一股从未有过的、焚尽五内般的暴怒和杀意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首冲顶门!双眼瞬间变得赤红如血!
“给我死来!”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指尖那点刚刚洞穿朱九手掌、尚未完全消散的星芒,被他强行牵引,融入了他此刻全部的愤怒、悲痛、以及丹田内近乎枯竭却疯狂压榨出的最后一丝筑基灵力!这一点星芒,瞬间膨胀、燃烧!化作一道更加凝练、更加炽烈、带着毁灭气息的银色彗星!带着他滔天的恨意,如同审判之矛,狠狠点向被林山死死抱住、无法闪避的刁七眉心!
刁七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他拼命挣扎,阴冷的灵力疯狂冲击着林山的身体,试图挣脱这死亡的拥抱!但林山那双臂如同烧红的铁钳,燃烧着最后的生命之火,纹丝不动!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他!
噗嗤!
燃烧的银色彗星毫无阻碍地洞穿了他的眉心!一个细小却前后通透、边缘焦黑的孔洞出现在他额头中央。刁七所有的动作瞬间僵住,眼中的神采如同被吹熄的烛火,迅速黯淡、涣散。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涌出一股黑血。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在林山身上,再无声息。
“呃…你…!”矮胖的朱九看到大哥瞬间毙命,吓得魂飞魄散!那点贪婪和凶戾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取代!他捂着血流如注的手掌,怪叫一声,转身就想施展遁术逃走!
“哪里走!”孟浩杀红了眼!强忍着灵力彻底耗尽带来的剧烈空虚感和经脉撕裂般的疼痛,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再次强行压榨丹田!一道比之前暗淡了数倍、摇摇欲坠的“星陨刺”星芒,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他最后的杀意,激射而出,精准无比地没入了朱九毫无防备的后心!
朱九的身体猛地一僵,向前扑倒的动作戛然而止。他艰难地扭过头,怨毒地看了孟浩一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随即扑倒在地,抽搐了几下,便彻底没了声息。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内脏的腥臊气,瞬间弥漫在寂静的小路上。
战斗结束得极快,兔起鹘落,却惨烈到了极致。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瞬间笼罩了这条昏暗的小路。只有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在夜风中飘散,还有林山那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带着痛苦的喘息声。
“山子!”孟浩踉跄着扑到林山身边,声音因恐惧和悲痛而变调。林山脸色乌黑如墨,嘴唇发紫,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肩头和肋下的伤口正汩汩流出腥臭的黑血,剧毒正疯狂侵蚀着他的生机。
孟浩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掏出青云道长留下的那瓶清心丸,拔掉塞子,也不管多少,一股脑全塞进林山嘴里。同时,他疯狂地运转体内仅存的一丝微弱灵力,不顾自身经脉的刺痛,强行注入林山体内,试图护住他的心脉,延缓毒素扩散!汗水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储物袋…解药!”孟浩猛地想起,扑到刁七尸体旁,粗暴地扯下他腰间的储物袋,双手颤抖着在里面翻找。几个贴着标签的粗糙小瓷瓶被翻了出来。“化毒散…清瘴丸…腐骨粉…解煞丹!是这个!”孟浩看到其中一个瓷瓶上模糊的“解煞丹”字样,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他拔掉塞子,一股刺鼻的腥甜气味涌出。顾不得许多,他将瓶中药粉大半倒在林山肩头和肋下的伤口上,又撬开林山紧闭的牙关,将剩下的药丸连同药粉一股脑灌了进去!
时间仿佛凝固了。孟浩半跪在林山身边,死死盯着他乌黑的脸,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半炷香,也许只有几个弹指。林山脸上那骇人的乌黑终于开始极其缓慢地褪去,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逐渐变得平稳了一些。那“解煞丹”似乎起了作用,暂时压制住了剧毒的蔓延!但林山依旧双眼紧闭,陷入深度昏迷。
首到此刻,孟浩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了一丝。他瘫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如同离水的鱼。目光扫过地上两具逐渐冰冷的、死状凄惨的尸体,又看看自己沾满兄弟鲜血和敌人污血的、微微颤抖的双手…一股强烈的、无法抑制的恶心感和眩晕感如同海啸般猛地冲上喉头!
他…杀人了!
第一次,亲手终结了同类的生命!虽然对方是穷凶极恶、死有余辜的邪修!虽然是为了自保和救下至亲的兄弟!但那种冰冷的生命在指间彻底流逝的感觉,那种温热的、粘稠的鲜血溅在脸上的触感,那临死前充满恐惧和怨毒的眼神…这一切,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死死缠绕上他的心脏,带来一阵阵窒息般的寒意和巨大的、颠覆性的心理冲击!胃里翻江倒海,他猛地扑到旁边的树干旁,剧烈地干呕起来,却只能吐出一些酸水,脸色苍白如纸,冷汗浸透了衣衫。
过了许久,他才勉强压下生理上的强烈不适和心中的惊涛骇浪。修真界的残酷,第一次如此赤裸裸、血淋淋地展现在他面前。没有道理,没有怜悯,弱肉强食,命如草芥!没有实力,连呼吸都是错的!
他再次深吸了几口带着浓重血腥味的冰冷夜风,眼神中的迷茫、脆弱和初次杀人的不适感,渐渐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坚毅所取代。他默默站起身,忍着强烈的心理不适和身体的疲惫,走到两具尸体旁,快速地搜刮战利品。除了朱九腰间的另一个储物袋,还有刁七那对幽蓝的淬毒匕首(入手冰凉刺骨,显然不是凡品)。
他不敢在此久留,血腥味很快会引来野兽甚至更麻烦的东西。他背起依旧昏迷不醒、但气息总算平稳下来的林山,用枯叶和泥土简单清理了一下现场的打斗痕迹和血迹,然后拖着灌了铅般沉重的双腿,扛着生死与共的兄弟,踉踉跄跄、深一脚浅一脚地钻入路旁茂密幽暗的树林深处,寻找安全的藏身之所。
在找到一处隐蔽的、被巨大藤蔓遮掩的山坳后,孟浩才将林山小心放下,仔细检查了他的伤口,确认毒素暂时被压制住。他靠在冰冷的山石上,剧烈地喘息着,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但他不敢休息,强撑着精神,开始检查此行的“战利品”——黑煞双凶的储物袋。
两个灰扑扑的储物袋打开,里面的东西不多,却散发着浓郁的邪气与血腥味,非常“实用”:
下品灵石: 共计约五十三块,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微弱而冰冷的光芒,堆在一起如同一小堆不起眼的碎石。
基础丹药: 几瓶标签模糊、气味刺鼻的劣质“回气丹”,药效存疑;两瓶散发着淡淡草木腥气的“金疮散”,品质低劣;还有一瓶贴着“解煞丹”标签的小瓷瓶,里面只剩下薄薄一层药粉——正是刚才救林山命的东西。
低阶法器: 除了那对入手冰凉、刃口幽蓝、显然淬有剧毒的匕首(材质特殊,品阶似乎接近中品法器),还有三面巴掌大小、布满裂纹、灵光黯淡的黑色小盾(似乎是某种制式防御法器,但己残破不堪);以及七八张画着扭曲鬼脸、骷髅头等阴森图案、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符箓(“阴煞符”、“腐血符”之类,孟浩只看一眼就感到厌恶)。
邪道功法: 一本用某种暗红色兽皮包裹、散发着浓重阴冷和血腥气息的薄册子,封面上用扭曲的字体写着《噬血化元功》。孟浩忍着不适翻开几页,尽是些如何吸食活人精血、炼化生魂以壮大自身的邪恶法门,图文并茂,残忍至极。他只看了一眼,便如同碰到毒蛇般猛地合上,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与凛然,随手丢在一边角落,准备天亮后找机会彻底毁掉。
杂物: 一些发硬的干粮、两个水囊、几件带着汗臭味的换洗衣物、几块黑乎乎看不出材质的矿石、以及…一张被随意卷起、塞在角落的残破兽皮地图。
孟浩的目光被这张地图吸引。兽皮边缘己经磨损起毛,呈现出一种历经岁月的暗褐色。上面用某种暗红色的颜料(闻之隐隐有铁锈味)绘制着简陋的山川地形。地图大部分区域都模糊不清,墨迹晕染,仿佛被水浸过。但在一处用醒目的、狰狞的兽头标记的山岭位置,却用稍显清晰的线条仔细勾勒着,旁边还有一行潦草却用力的小字:
“黑风岭…鹰愁涧…阴煞洞…或有…百年阴灵草…伴生…小片玄铁矿脉?”
“黑风岭?”孟浩心中猛地一跳。这个名字他有印象!在进入清河坊市前的官道上,曾听一个商队的老管事心有余悸地提起过,是清河坊市西北方向约五百里外一处凶名赫赫的险地!据说常年黑风呼啸,瘴气弥漫,不仅有低阶妖兽出没,更有一些邪修盘踞,是低阶修士的禁区!但也正因为凶险,传言其中生长着外界罕见的珍稀灵草,甚至蕴藏着一些特殊的矿石资源!
看着地图上那狰狞的兽头标记,再看着手中这几十块还带着血腥气的下品灵石…孟浩疲惫不堪的眼神中,渐渐燃起一丝微弱的、却异常坚定的火苗。
这第一次血淋淋的生死搏杀带来的战利品,以及这张指向凶险之地的残破地图,或许…就是他们兄弟俩在这残酷冰冷的修真界挣扎求存、踏上变强之路的第一块染血的基石?也是指引他们前往更广阔、也更凶险世界的第一块模糊路标?
他默默地将地图和灵石收好,贴身藏起。看着身边依旧昏迷不醒、但呼吸总算平稳的林山,又望了望树林外隐约可见的清河坊市那灯火通明的模糊轮廓,眼神复杂难明。离乡的第一步,踏出的便是尸山血海。但脚下的路,再艰难,再血腥,也必须继续走下去!
黑风岭…鹰愁涧…阴煞洞…
或许,那就是他们不得不去的下一个方向。为了灵石,为了灵草,为了变强,也为了…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