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梨从梦中惊醒时,发现自己的右手正死死掐着左手手腕,指甲深深陷入皮肉,在胎记周围留下一圈血痕。
镜中的自己正对着她微笑。
"睡得好吗?"镜中许梨的嘴唇开合,声音却是梨煞甜腻的调子,"你猜,如果我现在让你跳窗,你的身体会不会听话?"
许梨的指尖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她走向窗边。她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腔炸开,短暂的剧痛让她夺回片刻控制权。
"滚出我的身体!"她抓起梳妆台上的银簪,狠狠刺向镜面。
镜子裂成蛛网状,每一块碎片却都传出梨煞的笑声:"晚了哦~你己经用过太多次能力,我们的联结越来越深了。"
许梨的双腿突然自己动起来,带着她朝门外走去。她拼命抵抗,却像提线木偶般控着穿过长廊,来到沈宅后花园的荷花池边。
"沈墨就在东厢房看书。"梨煞在她耳边低语,"你说,如果他看到你'失足落水',会不会想起点什么?"
许梨的右脚己经悬空,池水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就在她即将跌入水中的刹那,一道靛蓝色身影闪过,一把将她拽了回来。
"许姑娘,小心。"
虞清秋——那位自称"守镜人"的女子——稳稳扶住她的肩膀。她今天没穿道袍,而是一袭素白旗袍,腰间铜镜在月光下泛着幽光。更引人注目的是她身后站着的一位年轻男子,约莫二十出头,一袭银灰色西装,眉眼如画却透着几分阴郁。
"我是虞临渊。"男子上前一步,声音清冷如玉,"虞家现任家主。"
许梨想后退,身体却不听使唤。虞临渊似乎察觉到异常,突然从袖中抖出一根银针,精准刺入她后颈。
剧痛伴随着清凉感流遍全身,许梨猛地喘了口气,发现自己重新掌控了身体。
"镜傀操控之术。"虞临渊收回银针,指尖残留一丝黑气,"许小姐,你被梨煞标记太深,普通方法己经没用了。"
虞清秋点头附和:"家主说得对。我们虞家世代研究镜术,或许能帮你。"
许梨警惕地看着他们:"为什么要帮我?"
虞临渊忽然笑了。这个笑容让他整张脸鲜活起来,竟有几分少年气的明亮。
"因为有趣啊。"他轻描淡写地说,目光却灼灼地盯着许梨的脸,"而且……你很特别。"
许梨还未来得及反应,远处突然传来脚步声。沈墨手持一盏古典油灯走来,灯光映出他紧锁的眉头。
"许小姐?"他的目光扫过虞家二人,最后落在许梨苍白的脸上,"这么晚了,你在做什么?"
许梨张了张嘴,却发现虞临渊的手不知何时搭在了她腰后,一股暖流涌入,暂时压制了她体内梨煞的躁动。这亲密的姿势让沈墨的眼神骤然变冷。
"沈少主。"虞临渊彬彬有礼地点头,"许小姐身体不适,我们恰好路过。"
"路过?"沈墨冷笑,"虞家主深夜造访沈家后花园,真是好兴致。"
许梨注意到沈墨握着灯的手指关节发白,显然在压抑怒气。更奇怪的是,他的目光频频扫向虞临渊触碰她的位置,眼中闪过一丝她熟悉的占有欲——这是失忆以来从未有过的。
虞清秋适时插话:"沈少主,许姑娘被镜术所困,需要专业治疗。虞家愿意——"
"不必。"沈墨生硬地打断,"沈家有最好的医师。"
"医师治不了这个。"虞临渊轻笑,突然掀开许梨的袖子,露出那圈渗血的手腕伤痕,"看,梨煞的标记。再拖下去,许小姐可能会被彻底拉入镜中世界。"
沈墨的脸色变了。他上前一步想拉过许梨,却被虞临渊侧身挡住。两人对峙的瞬间,许梨看到沈墨太阳穴处的青筋跳了跳,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金光——就像那晚他差点恢复记忆时的样子。
"沈墨?"许梨试探地唤他。
沈墨猛地看向她,眼神复杂得令人心碎:"我们……是不是……"
话音未落,许梨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她感觉一股强大的吸力从荷花池水面传来,仿佛有无数双手在拉扯她的灵魂。
"她要被拖进去了!"虞清秋惊呼。
虞临渊迅速结印,数根银线从袖中飞出,缠绕在许梨手腕上:"跟我回虞家,我能救你!"
许梨的意识开始模糊,最后的画面是沈墨冲破虞临渊阻拦,朝她伸出的手——
然后世界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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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世界
许梨站在一片虚无中,西周是无数面镜子,每一面都映出不同时期的自己:儿时在孤儿院门口等待的、少年时在梨树下看书的、还有……被沈墨拥吻的。
"欢迎来到我的王国~"
梨煞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许梨转身,看到最大的那面镜中,妖艳的女子款款走来。今天的梨煞换了一身血红旗袍,眉心朱砂痣鲜艳欲滴。
"猜猜看,沈墨要多久才会发现你不见了?"梨煞轻笑,"或者……他根本不在意?毕竟他现在有门当户对的未婚妻了。"
许梨不理会她的挑拨,仔细观察西周。镜中世界没有出口,但每面镜子都像一扇门,背后是不同的场景。
"别费心思了。"梨煞突然贴近她耳边,呼吸冰冷,"没有我的允许,你出不去。"
"你想要什么?"许梨冷静地问。
梨煞歪着头,表情突然变得天真又残忍:"我想要你体验我的痛苦啊。"她一挥袖,周围的镜子全部变成同个画面——一个婴儿被放入铜镜,日复一日看着外面世界的悲欢离合,"被最亲的人抛弃,永远当个旁观者。"
许梨心头一震。这是梨煞的记忆。
"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梨煞的声音突然哽咽,"沈昭到死都不知道,梨娘其实有三个妹妹……而我们三个,都被许家献祭了。"
镜中画面变换,显示出三个襁褓:一个被刺破手指滴血(梨娘),一个被放入铜镜(梨煞),还有一个……
画面突然模糊。
"第三个孩子去了哪?"许梨追问。
梨煞的表情扭曲了一瞬:"被沈昭的姐姐带走了。"她冷笑,"就是那个装成'守镜人'的虞清秋——她本名叫沈霜!"
这个信息如同惊雷。许梨突然明白为何虞清秋对她和沈墨的事如此了解,也明白虞临渊看她的眼神为何那么古怪——虞家,或者说沈家旁支,一首在暗中观察这一切。
"现在明白了?"梨煞甜腻地笑了,"你信任的'守镜人',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她培养虞临渊,就是为了得到你的能力。"
许梨的视线开始模糊,镜中世界的边界在扭曲。她感到有什么东西在抽离她的意识,就像有人在外界强行拉扯她的灵魂。
"哎呀,有人想救你呢。"梨煞不悦地撇嘴,"不过别高兴太早——"
她突然伸手穿透许梨胸口,没有疼痛,却有种被掏空的感觉。
"我拿走了你最重要的记忆。"梨煞晃了晃手中一团金光,"你说,如果沈墨永远想不起你,你们还会相爱吗?"
许梨想反抗,身体却像灌了铅般沉重。就在她即将坠入更深的黑暗时,一个声音穿透镜面传来——
"阿梨,回来!"
是沈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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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世界
沈墨站在虞家禁室的法阵中央,怀中抱着昏迷的许梨。虞临渊被他的护卫按在墙上,嘴角流血,银线散落一地。
"你疯了?"虞临渊怒吼,"强行唤醒她,你们两个都会死!"
沈墨充耳不闻。他割破手腕,将血滴在许梨眉心,口中念诵古老咒语。这是他从沈家古籍中找到的禁术——以血为引,魂归故里。
"沈墨……"虞清秋——或者说沈霜——脸色惨白,"你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沈墨抬头,眼中金光大盛:"就在你们带走她的那一刻。"
所有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回:许梨六岁从墙头摔进他怀里的重量,十五岁那个夏夜她睡在梨树下的侧脸,血契破除前她在幻境中说"如果你死了,我活着有什么意义"……
还有更多——三百年前,沈昭并非背叛梨娘,而是为了镇压地脉邪气,不得不亲手封印她。而梨煞,那个被遗忘的第三个孩子,因嫉妒姐姐得到完整的爱,甘愿堕入邪道。
"阿梨,"沈墨轻抚许梨苍白的脸,"我记起来了,全部记起来了……"
许梨的眼睫颤了颤,却没有醒来。她的呼吸越来越弱,手腕上的胎记正在褪色——梨煞在吞噬她的存在。
沈墨毫不犹豫地俯身,吻住她冰凉的唇。
这不是温柔的触碰,而是带着血腥气的、孤注一掷的灵魂呼唤。他的血与她的气息交融,金光从两人相接处迸发,照亮整个禁室。
虞临渊瞪大眼睛:"血契重连?不可能!明明己经破除了——"
"不是血契。"沈霜喃喃道,"是比血契更古老的东西……"
许梨突然睁开眼睛,瞳孔金光流转。她抬手抚上沈墨的脸,声音带着双重回音:"沈墨,我回来了。"
与此同时,镜中世界传来梨煞撕心裂肺的尖叫——
"不!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