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仪汐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声音凄厉地控诉。见她哭得真真切切,不像是装的,江仪淬更加莫名其妙。
“孽障!不知礼数的东西!江家女眷的清誉都被你败尽了!”老夫人江王氏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江仪淬,脸色因愤怒而涨得发紫。一旁的静姝连忙上前,轻抚她的后背顺气。老夫人顺了顺气,声音带着冰冷的怒意:“你可知,因你在荣王妃面前丢尽颜面,礼部尚书沈家,要退了与你长姐的婚事?!”
江仪淬如遭雷击!她猜到今日事大,却万万没想到竟严重至此!她挺首的脊背瞬间弯了下去,冷汗浸湿了鬓角,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她深知闺阁女子被退婚是什么后果,这对一向心高气傲的江仪汐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虽然平时姐妹不睦,但江仪淬从来只想自保,没想过要害自己的长姐,于是再不敢辩驳半句,只能深深垂下头,等待雷霆之怒。
“这个家是容不下你了!”老夫人声音疲惫而冷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明日一早,你就收拾东西,去澶州的瑞禾庄上反省思过!不必带太多东西,庄上管事自会安排!”她本就不喜余氏,对这个桀骜不驯的庶孙女更是厌恶。江仪汐是她精心培养的心头肉,与沈家的婚事也是她与老姐妹一手促成,如今却被这粗鄙丫头毁于一旦!打发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任其自生自灭,还能落个治家严明的名声。
江仪淬听到这判决,竟一反常态地没有反抗。她默默地磕了个头,声音平静无波:“孙女领罚,谢祖母教诲。”说罢,起身告退。那过于平静的姿态,反而让江章氏和江仪汐心头莫名一跳。
江章氏见老夫人如此严厉的处置,自是没有二话。而江仪汐现在恨不得杀了她!想自己堂堂宰相府嫡女,金尊玉贵,竟因这粗鄙低贱的野丫头沦为汴京笑柄!被退婚的女子,日后如何在闺秀圈立足?未来自己的婚事,怕是不顺遂了,如果被记入“婚牒”,那…想到这里,江仪汐心中一惊,更是哭得浑身发抖。
老夫人看着自己宝贝孙女如此模样,不由心疼,温声安抚到“莫怕,莫怕。与沈家不过是祖母们私下议定,尚未过了明路。沈大人与你父亲同朝为官,为人方正,家风严明,沈家女眷也非多舌之人,此事定能遮掩过去。以我汐丫头的才貌,前程远大着呢。”看江仪汐稍稍安定下来,她又低声说“近日朝堂不宁,言官们接连弹劾太子,风波不断。荣王府这点闲言碎语,很快就会被盖过去。只要那丫头走了,一切都会好起来。”说罢扭头吩咐江章氏约束好身边下人,不许走漏半点风声。涉及宝贝女儿的前程,江章氏自是连连应诺,赌咒发誓。
深夜,万籁俱寂。江仪淬收拾好简单的行囊,犹豫片刻,还是走向父亲江衍的书房。教养嬷嬷的几日教导,让她明白表面的礼仪有时也是必要的盔甲。她想向父亲辞行,或许……也存着一丝渺茫的希冀。
刚走近书房,便听见里面传来父亲低沉的声音:“……让她去庄上也好。省心。以她那副不管不顾的性子,若让她知晓她母亲当年的死……怕是要捅破天去!到时,才是真的家宅不宁……”
“轰——!”江仪淬只觉得一道惊雷在脑中炸开!她如遭重击,瞬间僵立在门外。指尖触到冰凉的兽面鎏金门环,那寒意瞬间蔓延至西肢百骸,冻得她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母亲的死……母亲不是病逝的吗?!
首到书房内脚步声响起,江仪淬才如梦初醒,踉跄着逃离,躲进廊柱的阴影里,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出胸膛。
“母亲的死有隐情?父亲知道?他默许了?还是……参与了?”巨大的惊骇和疑云瞬间吞噬了她。她强迫自己冷静,拼命回忆母亲去世时的情景。那时她才五岁,只记得母亲先是染了风寒,咳嗽,后来竟咳出血来,短短半月便撒手人寰……可母亲身体一向康健,一场风寒,怎会如此凶险?
夜静更阑,江仪淬躺在床上,毫无睡意,父亲的话如同魔咒在耳边回响。
“投毒?”这个可怕的念头浮现。是谁?江章氏!她恨母亲入骨,有足够的动机!祖母?祖母不喜母亲,常借礼佛之名带母亲离府……难道是为了方便下手?父亲……父亲他当时对母亲那般柔情蜜意,难道都是假的?他竟能如此冷血?!无数个念头疯狂撕扯着她,首到天将破晓,才在极度的疲惫和混乱中昏沉睡去。
夜色褪尽,东方泛起鱼肚白,晨曦透过窗棂,在冰冷的地砖上投下斑驳光影。芙蕖端着铜盆进来,轻声唤醒江仪淬:“小姐,马车备好了,该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