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仪淬眼皮都懒得抬,慢悠悠道:“我说谢大小姐,你还是先操心操心自己吧。沙场杀戮,煞气太重,加上你这颧骨高耸无肉……啧啧,克夫之相啊!将来可别刚议亲就把夫婿给克没了!”蛇打七寸。这些闺阁千金最在意的,无非是容貌名声和未来姻缘。江仪淬这两把刀子捅得又准又狠。
“你……!”谢昭然气得脸色铁青,手按上了腰间的软鞭,若非场合不对,怕是要当场动手。
凉亭内气氛剑拔弩张。江仪汐心中暗惊,这野丫头今日是疯了?眼见事态失控,她急忙上前,一脸泫然欲泣,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诸位姐妹息怒!我家二妹妹她……她年少无知!我这就带她回去。”说罢,朝自己的心腹丫鬟兰苕和玉蕊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一个上前捂住江仪淬的嘴,另一个用力拽着她的胳膊就往外拖。
江仪淬奋力挣扎,奈何力气不敌。江仪汐转向气得发抖的殷钰瑶和谢昭然,深深福礼,姿态放得极低:“殷姐姐、谢姐姐,今日之事全是妹妹管教无方之过。妹妹回去定当禀明家父,重重责罚于她,给两位姐姐赔罪!改日再登门致歉!”她父亲贵为当朝宰相,又如此伏低做小,殷、谢二人纵有滔天怒火,也只能暂时压下,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一回府,江仪汐便首奔江章氏的凝祥阁,添油加醋地告状:“母亲!二妹妹今日差点给家里招来泼天大祸!”江章氏正在佛龛前诵经,闻言捻动佛珠的手一顿。
“您知道前些日子暴毙的李尚书家次子吧?他可是与淑妃娘娘的胞妹定了亲的!二妹妹今日在殷府,说谢将军府征战沙场,为国尽忠,是‘戾气太重’,竟还当众诅咒谢姐姐‘克夫’,暗讽淑妃胞妹!母亲,她这张嘴,迟早要把我们江家拖进万劫不复之地!”
江章氏缓缓睁开眼,眸中一片冰冷。佛珠在她掌心发出沉闷的摩擦声。“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府里是留她不得了。”她起身踱步,沉吟片刻,“前几日听闻,荣王府世子妃正为世子物色一位良妾。虽说以你父亲的地位,嫡女做世子妃也使得。”说罢江章氏坐下,缓缓接过丫鬟端来的茶盏,“但那贱人!没名没分地进入我们江府,她生的女儿,能攀上荣王府,己是祖坟冒青烟了!怕不是在阴曹地府里,还要感谢我!”江章氏说罢,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恰在此时,江仪淬经过凝祥阁外,将这番话听了个真切。她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娘亲……她温婉善良的娘亲,死后多年还要被如此轻贱践踏!让她去做妾?休想!
次日申时三刻,一辆装饰华贵、朱漆描金的马车缓缓停在宰相府门前。荣王妃谢骁玥扶着侍女的手仪态万方地走下马车。她身着正红色翟衣,以金线满绣九只振翅欲飞的凤凰,每片翎羽皆缀满米粒大小的东珠,行动间珠玉相撞,泠泠作响,尽显雍容华贵。随后下车的世子妃曹芝婉,身着月白色缠枝莲纹蜀锦长裙,裙摆上的银线莲花随步摇曳生姿,外罩素纱褙子,薄如蝉翼,隐约可见腰间温润的白玉禁步。在荣王妃的雍容华贵映衬下,更显清丽脱俗,宛如月下白莲。婆媳二人在众人簇拥下步入府中。江章氏连忙吩咐刘妈妈:“快去把二小姐叫来!”
江仪淬早就听到前院动静,又见刘妈妈亲自来请,心下了然。她对着菱花镜,故意将梳得整齐的发髻扯松几缕,任由乌黑的碎发垂落鬓边,又用指尖沾了点口脂,在唇上晕开,刻意营造出一种慵懒又带点风尘气的媚态。她倒要看看,最重规矩体统的荣王妃,能不能容忍这样的“良妾”进门。
还未至正堂,便听见江章氏谄媚逢迎的笑声。江仪淬撇撇嘴,深吸一口气,扭着腰肢,迈着与闺训全然不符的妖娆步伐走了进去。“小女子江仪淬,见过王妃娘娘、世子妃娘娘,娘娘们万福金安~”她捏着嗓子,行了个歪歪扭扭、毫无诚意的万福礼,尾音拖得又软又长,媚态十足。
江章氏脸色骤变,狠狠剜了江仪淬一眼。荣王妃谢骁玥自她进门起,目光便如冷电般扫过,从她散乱的发髻到轻佻的姿态,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沉了下来。世子妃曹芝婉察言观色,心知不妙,勉强挤出笑容打圆场:“这位便是江二小姐?果然……生得标致。”她给江章氏递了个眼色。
江章氏会意,强笑道:“王妃娘娘、世子妃恕罪。这丫头定是又在哪处贪玩,失了仪态。”她转向江仪淬,佯怒呵斥:“胡闹!见了贵客还不快整理仪容!”
江仪淬心中冷笑,面上却故作懵懂,随手拢了拢碎发,自顾自走到下首位置坐下,端起茶盏:“母亲,您也没说今日有贵客临门呀?女儿在家,素来如此。”她啜了一口茶,姿态随意。
江章氏气得脸色青白交加,偏偏当着贵客的面发作不得。
“砰!”一声重响,荣王妃将手中茶盏重重顿在案上,震得旁边青瓷瓶里的白菊花瓣簌簌而落。她凤目含威,声音冷得像结了冰:“素闻江相府大小姐端庄贤淑,才学更是名动京城。今日方知,贵府当真是‘好教养’!”
江仪淬等的就是这句!不等江章氏圆场,她立刻接口,声音带着刻意的轻慢:“好不好教养,也吃不着您荣王府的米,用不着您荣王府来养!”她豁出去了,今日必须搅黄这事!大不了回头再挨一顿家法。
“放肆!”荣王妃霍然起身,腰间环佩撞在紫檀椅柱上,发出清脆的裂响。她凤眼微眯,一股久居上位的凌厉气势瞬间笼罩整个厅堂:“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