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的马车上,沈玉瑶异常沉默。沈云琛只当她是气未消,温言劝慰了几句,玉瑶也只是含糊地应着,目光却飘向车窗外,小拳头在袖中攥得死紧。
是夜,沈府西院玉瑶的闺房内。
灯火摇曳。沈玉瑶没有像往常一样摆弄新得的玩意儿,而是独自坐在梳妆台前。她摊开手心,里面静静躺着一枚小巧的、非金非玉的黑色令牌——这是她十岁生辰时,沈父私下给她的,告诉她若有真正危急且不便告知父母之事,可凭此令在府外特定地点召唤一名“影卫”。沈巍的本意是给女儿一道保命符,却从未想过会被她如此使用。
玉瑶的眼中闪烁着一种混合着愤怒、决绝和一丝冒险兴奋的光芒。她拿起令牌,对着烛火看了片刻,然后悄悄推开后窗,学着哥哥教过她的鸟鸣声,短促地吹了三声。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落在窗外小院的阴影里,单膝跪地,声音低沉:“小姐。”
玉瑶心跳如鼓,强自镇定,压低了声音快速说道:“高国公府的小公爷高文彦,今日在国子监辱我兄长,言辞污秽不堪。我要你替我教训他和他那几个爪牙一顿!记住,避开要害,让他们吃点皮肉之苦,长长记性!别让人发现是我们沈府的人做的。”
影卫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只沉声应道:“属下明白。” 身影一晃,便如轻烟般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接下来的几天,国子监里流传开一个消息:高小公爷和他那几个形影不离的跟班,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夜里在城西烟花巷附近的一条暗巷被人套了麻袋,狠狠揍了一顿。据说揍得极有技巧,拳拳到肉,疼得钻心,却偏偏没留下什么明显的致命伤或破相,只是个个鼻青脸肿,浑身酸痛,告假了好几天。高文彦更是又惊又怕,疑神疑鬼,再回到国子监时,那股嚣张气焰明显收敛了不少,看向沈云琛和沈玉瑶的眼神里,除了怨毒,更多了几分惊疑和忌惮。
沈玉瑶听到消息时,正捻着一块梅花糕小口吃着,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眼底闪过一丝解气的快意。她偷偷看了一眼不远处正专心温书的沈云琛,哥哥清俊的侧脸在晨光下显得格外沉静。她心想:哥哥,那些污言秽语,那些欺负你的人,玉瑶替你打回去!这口气,我替你出了!
沈云琛似有所感,抬眼望来。玉瑶立刻换上天真无邪的笑容,将手中的梅花糕递过去:“哥哥,吃糕!”
沈云琛看着她明媚的笑靥,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轻轻摇了摇头,复又低头看向书卷。只是无人看见,在他低垂的眼帘下,那深邃的眸光深处,翻涌着怎样的复杂心绪。瑶儿那藏不住的小小得意和眼底深处那份为他而起的狠劲儿,他并非全然不知。只是,这份以暴制暴的“维护”,究竟是福是祸?在这权势倾轧的旋涡中心,他必须更快地强大起来,才能真正护住这团照亮他生命的、炽热却容易灼伤自己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