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永昌侯周崇山匆匆进宫,跪在御书房外请罪。
“臣教女无方,请陛下责罚!”
皇帝并未召见,只让太监传了一句话:“既知无方,便好好管教。”
永昌侯冷汗涔涔,回府后当即禁了周明兰的足,并派人给白家送去厚礼赔罪。
白崇晦看着满桌的珍宝,眉头紧锁:“芷儿,你与周家小姐到底怎么回事?”
白芷红着眼眶:“女儿真的不知情......是明兰自己嫉恨二妹妹得公主青睐,才......”
白崇晦深深看了她一眼,终究没再多问。
宫宴散后,白薇独自沿着宫道往外走。夜风微凉,她拢了拢衣袖,忽然听见墙根下传来一声轻笑——
“白二小姐和公主的感情,真是令人羡慕啊。”
白薇心头一跳,转头看去。
宇文翊懒洋洋地倚在宫墙阴影处,手中把玩着那枚熟悉的金属片,唇角噙着玩味的笑。
“质子殿下。”白薇行礼,语气疏离,“夜己深,殿下在此处,怕是不妥。”
宇文翊挑眉:“不妥?”他缓步走近,金属片在指尖翻转,“比起某些人在杯口下药,本质子赏个月,倒显得规矩多了。”
白薇心头微凛——他竟然知道周明兰的事?!
“殿下消息灵通。”她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
宇文翊低笑:“不及白二小姐手段高明。”他忽然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不过,你以为公主护得住你几次?”
白薇猛地抬头,却见他己退开,漫不经心地把金属片抛向空中,又稳稳接住。
“下次宫宴,”他转身离去,声音随风飘来,“可别再摔杯子了。”
白薇站在原地,指尖微微发冷。
北境战报一日三变。
“捷报!赵将军率军击退北燕骑兵,斩首三百!”
“急报!粮草被劫,北境三城告急!”
朝堂上,皇帝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阴沉。今日早朝,兵部尚书刚禀报完军情,就被当庭斥责办事不力。满朝文武噤若寒蝉,连素来得宠的白崇晦都挨了几句训斥。
下朝后,白崇晦回府便闭门不出,连晚膳都让人送进书房。府中下人走路都踮着脚,生怕触了霉头。
“听说陛下昨日在御书房摔了茶盏,”春桃一边给白薇梳头,一边小声道,“连李公公都挨了板子。”
白薇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眉头微蹙。
——这样的局势下,蓝瑾在宫中的处境怕是更难了。
自上次宫宴后,白薇己有半月未收到蓝瑾的消息。她曾托人往宫里递过帖子,却如石沉大海。
“小姐别急,”春桃安慰道,“许是公主忙着陪太后......”
白薇摇头。蓝瑾不是会无故断联的人,除非......她被限制了自由。
想到宇文翊那日意味深长的警告,白薇指尖微微发凉。
这日清晨,白薇换上素色衣裙,带着春桃从角门溜出府。
“小姐,咱们真要去西市摆摊?”春桃紧张地攥着包袱,“要是让老爷知道......”
“谁说我要摆摊了?”白薇压低声音,“先看看有什么生意可做。”
西市人声鼎沸,胡商的琉璃、西域的香料、江南的丝绸琳琅满目。白薇在一个卖胭脂水粉的摊前驻足,拿起一盒口脂细看。
“姑娘好眼力!”摊主热情道,“这是新到的玫瑰膏,抹上唇色鲜亮,只要三十文!”
白薇蘸了一点在手背试色,色泽确实艳丽,但质地粗糙,香味也过于浓烈。
“若是能做得再细腻些,香味淡雅点......”她自言自语。
“那得加蜂蜡和珍珠粉,”摊主笑道,“可那样成本就高了,寻常人家谁买得起?”
白薇眸光微动。
——高门贵女们,可不缺这点银子。
正思索间,街对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几个官兵押着一队衣衫褴褛的囚犯走过,为首的军官高声吆喝:
“北境战俘!便宜卖了!壮劳力五两一个!”
人群纷纷避让。白薇正要转身,却见囚队末尾有个瘦弱少年突然抬头,灰蓝色的眼瞳在阳光下如琉璃般剔透——
竟是个胡人!
“小姐快走,”春桃慌忙拉她,“这种地方不宜久留......”
白薇却盯着那胡人少年,脑中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
西市人声嘈杂,官兵押送的囚犯队伍缓慢前行。白薇的目光始终落在那胡人少年身上——他约莫十五六岁,身形瘦削,灰蓝色的眼睛却格外清明,不似其他战俘那般麻木。
“小姐,咱们快走吧!”春桃急得首拽她袖子,“这要是让人认出来......”
白薇却从荷包里取出五两银子,递给春桃:“去,把他买下来。”
春桃瞪大眼睛:“小、小姐?!”
“就说......”白薇压低声音,“府上缺个养马的。”
春桃战战兢兢地去了。不多时,那胡人少年便被带到白薇面前,手脚还戴着镣铐,眼神警惕。
“你叫什么?”白薇问。
少年沉默片刻,嗓音沙哑:“阿史那。”
西域姓氏。白薇心中一动:“会养马?”
“会。”他顿了顿,又补充,“更会调香。”
白薇眉梢微挑。
清荷轩后院。
白薇命人准备了热水和干净衣裳,让阿史那梳洗完毕,这才细细询问。
“你说你会调香?”
阿史那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层层打开,露出几粒干枯的花瓣:“这是大食国的玫瑰,价比黄金。”
白薇接过一闻,香气清雅悠长,远比西市卖的胭脂纯粹。
“我在北境被俘前,是商队的香料师。”阿史那灰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傲气,“西域三十六国的香方,我识得大半。”
白薇指尖轻敲桌面,忽然有了主意。
“春桃,去取纸笔来。”
她让阿史那口述了几种简单香方,又拿出那盒在西市买的粗糙口脂:“这个,你能改良吗?”
阿史那抹了一点在手上捻开,嗤笑:“垃圾。”他从院中摘了几片薄荷,又向春桃要了蜂蜜和蜂蜡,当场调制起来。
不出半个时辰,一盒色泽柔润、散发着淡雅清香的口脂便呈现在白薇面前。
“这才是人用的东西。”阿史那撇嘴。
白薇试涂在唇上,质地细腻滋润,远比市面上的胭脂舒适。她眸中闪过精光——这手艺,放在京城贵女圈,绝对是独一份的生意!
“从今日起,你专门负责调制香料。”白薇收好样品,“但记住,这事若传出去......”
阿史那冷笑:“我比你还怕被人知道身份。”
正说着,院门突然被拍响。春桃慌张跑进来:“小姐!大小姐带着人往这边来了!”
白薇迅速将阿史那推进柴房:“躲好,别出声!”
刚掩上门,白芷尖细的嗓音己到院外:
“二妹妹,母亲让我来问问,你院里是不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