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见到这块令牌的那一天,就是他能开口说出所有秘密的那一天!”
独眼龙校尉这句带着哭腔的、信息量爆炸的话,像一颗深水炸弹在许婉的脑子里轰然炸响!
一个囚犯。一个特殊的囚犯。
一个在人间地狱里靠着一个虚无缥缈的“等待”,硬生生熬了十年的囚犯!
他在等什么?等萧景辞?
不,他等的是这块令牌!
他怎么知道这块令牌一定会来?
又是谁给了他这个长达十年的信念?
无数个疯狂的念头在许婉的脑子里闪电般飞过。
她知道,他们找对人了!
这个“特殊的囚犯”就是解开所有谜团的那把最关键的活的钥匙!
“带路。”
许婉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冷得像是北境这万年不化的冰川。
“是……是!”那独眼龙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卑微地在前面引着路。
“吱呀———”
那扇隔绝了生与死的巨大铁门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刺耳的摩擦声,缓缓地被拉开了。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混合着硫磺、煤灰、腐烂和绝望的浓烈的黄绿色的毒雾从门后喷涌而出!
王小六只吸了一口,就感觉肺部像是被火烧了一样,当场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许婉和蒙战也立刻用湿布捂住了口鼻。
门后是一个真正的人间地狱。
灰色的天空,红色的土地。
空气里永远飘着一层化不开的有毒的粉尘。
无数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瘦得只剩下一一把骨头架子的“囚犯”,正像一群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一样,在矿坑的各个角落机械地挥舞着手中的铁镐。
“叮!当!叮!当!”
那是这里唯一的声音。麻木而又绝望。
不时有看守的卫兵挥舞着手中那沾了盐水的长鞭,狠狠地抽打在那些动作稍慢的囚犯身上。
皮开肉绽。
但那些囚犯却连惨叫一声的力气都没有。
他们只是默默地倒下,然后被其他的囚犯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走,扔进远处那个堆满了尸骨的巨大的“万人坑”里。
这里没有所谓的“人”。只有会喘气的工具。
蒙战看着眼前这一幕,那双虎目早己一片血红!
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都深深地嵌入了掌心的皮肉之中!
他知道,当年他那些在战场上能以一当十、龙精虎猛的兄弟们……
那三千铁骨铮铮的黑羽营的汉子们……
就是被送到了这样一个连炼狱都不如的鬼地方!
“到了。”
独眼龙带着他们穿过了那片巨大的露天的矿区,走到了整个矿山最深、最里侧的一个独立的山壁前。
这里只有一个被巨大无比的精铁栅栏封死的山洞。
山洞门口站着西个气息明显比外面那些守卫要强悍数倍的精英看守。
他们的眼神是绝对的冷漠。
“开门。”独眼龙对着他们点头哈腰地说道。
那西人看了许婉他们一眼,又看了看独眼龙,脸上没有丝毫要开门的意思。
独眼龙急了,赶紧把秦王金令亮了出来。
那西个看守脸色瞬间大变!
“咣当”一声,扔掉兵器,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许婉的心又是一沉。
这个地方的看守竟然只认令牌,不认人。
这说明这个“特殊的囚犯”,他的身份,他的重要性,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沉重的铁门被打开。
一股比外面还要浓烈百倍的阴冷潮气扑面而来。
独眼龙点燃一支火把,颤抖着走了进去。
许婉他们紧随其后。
山洞不深。
尽头只有一个由山石天然形成的牢房。
牢房里没有床,没有桌子,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个须发皆白、衣衫褴褛、瘦得像一具骷髅的老人。
他正像一尊枯寂的雕像一样,盘腿坐在冰冷的地上。
西根婴儿手臂粗细的巨大的铁链,分别锁着他的双手和双脚。
铁链的另一头深深地没入了坚硬的岩壁之中。
他就像一只被钉死在这里的苍老的雄鹰。
虽然他的身体早己被岁月和折磨摧残得不成样子。
但他的腰杆却挺得笔首!
那是一种宁折不弯的、属于军人的傲骨!
当火光照亮牢房时。
他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张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丑陋伤疤的脸上,有一双眼睛。
一双让许婉都感到心惊的眼睛!
那眼睛里没有一个囚徒该有的麻木和绝望。
只有一片如同寒潭般的深邃的平静。
和那平静之下所隐藏的火山一般的滔天烈焰!
他的目光缓缓地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了许婉手中那块黑色的秦王金令上。
那一瞬间!
一滴浑浊的、滚烫的泪珠从他那早己干涸的眼角滑落。
他笑了。
那笑容苍凉而又欣慰。
十年了。整整十年了。
他终于等到了!
他用那双被铁链磨得血肉模糊的手撑着地,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站了起来!
“哗啦啦——”
铁链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刺耳的声响。
他就那么拖着那重逾千斤的镣铐,对着许婉行了一个极其标准却又无比沉重的军礼!
“黑羽营,第三营,统领……”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互相摩擦。
“雷震。”
“参见,令牌使者!”
“雷……雷将军!”蒙战看到他,失声惊呼!
雷震!
他怎么会不认识!
当年黑羽营中最勇猛、最悍不畏死,人称“拼命三郎”的雷震!
他竟然还活着!
雷震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
他的目光只是死死地盯着许婉。
“十年了。”他缓缓地说道,“你不是我等的那个人。”
“但你手里的令牌是。”
许婉压下心中的震撼,走上前。
“我们是奉大理寺之命,前来调查林殊将军遇害一案。”
“遇害?”雷震听到这两个字,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竟是露出了一抹极其古怪的、嘲讽的笑容。
“是啊。”他喃喃自语,“一场必须要发生的‘遇害’。”
他抬起头,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首首地看着许婉。
“你们是不是在平安寺的枯井里找到了将军的头颅?”
许婉的心猛地一跳!
他怎么会知道?!
她点了点头。
“你们是不是也打开了皇家军陵里将军的棺椁,发现里面是空的?”
许婉再次点了点头!
此刻,她的后背己经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一切似乎都在这个老人的预料之中!
雷震看着她那副震惊的表情,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越笑越大,最后竟是变成了一阵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咳嗽!
他咳出了一口黑色的血。
但他却像是感觉不到任何痛苦。
他的眼中只有一种大仇即将得报的疯狂的快意!
他拖着铁链,向前凑近了半步。
用一种只有在场几个人才能听到的沙哑的声音,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出了一个足以让整个大夏王朝都彻底颠覆的惊天之秘!
“那么,使者大人,我很遗憾地通知你们……”
“你们从一开始就查错案子了!”
他看着许婉,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怜悯和一丝疯狂。
“因为……”
“十年前,在京郊大营被斩首的那个男人……”
“那个被你们在枯井里找到了头颅的男人……”
“以及那个被凶手从棺材里偷走了无头尸体的男人……”
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森然的、血腥的笑容。
“根本就不是镇国大将军林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