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寂雪刚刚在和孟酌发消息。她垂着眼看着手机上跳出来的几条消息：
【孟酌：你在哪儿？】
【孟酌：阿姨说你今天出门打扮得挺漂亮的。】
【孟酌：跟谁？】
一连三个问句，带着孟酌一贯的咄咄逼人。
她微微皱了下眉，手指停在屏幕上，想了想，还是随手打了一行字：
【我去图书馆自习了。】
点发送前，她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撒谎的语气太明显，她悄悄后退了一点。
明明是简单的回复，却让她手心冒出一层细汗。
她总觉得，当着孟闲的面撒谎——哪怕这件事根本与他无关——也像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就像下一秒就会被他一眼看穿。
于是她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了一点距离。动作极轻，甚至带着点小小的心虚。
可就在她重新把注意力放回鹰身上的时候，余光瞥见了一点异样。
她回头一看——
孟闲站在一旁，眉眼平静，可气息却不像刚才那样温和。他盯着地面，也没看她，可那种沉默，反倒让人觉得，他情绪里压着一点低气压。
孟闲的确心情不太好，他并不喜欢太过情绪化，比起大起大落的情绪，他更喜欢按部就班的感觉，但有时，情绪也并不那么好控制。
也许，他该试着不去想太多，也不去想要太多……
“哥哥？”她轻声喊了一句，试探地抬起头，“你怎么了？”
孟闲像是这才回过神来，眨了下眼，掩饰性地抿了抿唇，淡淡道：“没事。”
声音听起来没什么异常，却太刻意了。
姜寂雪盯着他看了两秒，心里一动。
她轻轻咬了咬唇，偷偷蹭了一步过去，站到他身边，肩膀和他挨得很近。
阳光从两人之间斜洒下来，她偷偷抬头看他，只看到他线条清冷的下颌，还有那双总是带着点疏离的眼睛。
她心里忽然有些说不上来的满足感。
哥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也好好看啊。
她心里刚冒出这个念头，就忍不住想掐自己一把。
怎么又是这种想法！
可是没办法，她就是会这样。
只要一靠近他，她的脑子就不太好使了。
他站在那里，安静又沉稳，不说话的时候像座山，却又不是遥不可及的那种高冷，反而让人忍不住想一靠近就黏上去。
“哥哥，”她忽然仰头，声音软软的，“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孟闲一顿，低头看了她一眼。
她眼睛润的，睫毛因为仰视的角度像小扇子似的轻轻颤着，一脸乖巧地看着他。
他顿时有点头疼，又有点想笑。
“我为什么要生你气？”他说，语气淡淡的，声音却轻了一些。
姜寂雪看他没有提起看到她手机的样子，心头轻轻跳了跳，抿唇笑了。
“那就好，”她说，“我刚才就怕你误会……”
“误会什么？”孟闲忽然问，低头望着她，眼神里带了一丝认真。
姜寂雪一噎，忽然觉得自己的笑有点挂不住。
误会我和别人聊天？
算了算了，他们这才哪到哪儿？还是不要自作多情了。
她飞快低下头，把碎发拨到耳后，敷衍地说：“没什么啦。”
可她没看见，身边的孟闲唇角动了动，明明想压下去的笑意，却怎么都藏不住。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事实。
那点不痛不痒的猜忌，似乎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可能，她只是回复一些私人事情吧。
……
孟闲站起身，左手戴着一只加厚的防护手套。他伸出手臂，唤了一声，那只白头鹰立刻警觉地转过头，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两秒，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到他身边，利爪稳稳地踏上他的前臂。
鹰的重量不轻，胳膊微微下沉了一些，但孟闲很快调整了姿势。
他看着它，低声说了句：“试试，飞高点。”
说着，孟闲轻轻一抖手臂，引导一样把鹰送向空中。他的动作带着一丝期待，抬头望向头顶蔚蓝的天空。
白头鹰张开翅膀，阳光落在它泛着银白的羽翼上，宛若一幅动静结合的画。
它扑腾了两下，借着风势腾空而起，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不算流畅的弧线……然而没飞出几步，忽然就像没了动力似的，扑棱棱地摇晃了两下，最后竟懒散地落在了草坪中央，啪嗒一下站在了那堆翠绿的草丛里。
孟闲：“……”
姜寂雪本来仰着头，被那鹰展开翅膀的瞬间惊艳得出神，还以为要看到一场英姿勃发的飞翔，结果——她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后，忍不住“噗”地笑出声。
“哥哥，”她笑得眼睛弯弯的，声音软软的，“它是不是离不开你了？”
孟闲也被她的话逗笑了，声音低低的：“可能吧。”
他迈步走过去，蹲下身，在草地边朝那只“摆烂式滑翔”的鹰伸出了手臂。
鹰低着头，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但很快还是乖乖地跳回了他的胳膊上。它站得很稳，找到归属一样，爪子微微收紧，抓住孟闲手臂的力度里，带着依恋。
孟闲低头看着它，指腹轻轻顺着它头顶的羽毛抚了抚，笑着摇了摇头。
“它那时候被捡到的时候，羽毛己经齐了。”他对姜寂雪解释，“按理说能飞了，但可能年纪还小，刚离巢不久。捕食本领还不熟，就去啃捕兽夹上的残肉……要不是被我发现得早，它那只翅膀可能保不住了。”
他说话的时候，手指还在安抚着鹰的羽冠，声音温和又清冷，带着一点说不清的怜惜。
“现在正该独立了，又在这个节骨眼上受了伤，被我救回来……唉。”他叹了一口气，低笑一声，“你倒是舒服了，蹭吃蹭喝，还有人伺候着。”
他歪头看它，“你是不是想一首混编制，不去自己捕食了？”
姜寂雪在旁边听着，眼睛弯了起来。
她觉得，哥哥现在说话的语气，真的很温柔。就像是他在对一只孩子说话，偏偏那只鹰好像听得懂似的，歪了歪脑袋，别提多可爱了。
她轻轻走过去，站在他身后，低头看着那只蹲在哥哥胳膊上的鹰，小声说：“它好聪明呀，知道你不会丢下它。”
孟闲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正专注地盯着鹰看，脸上带着一点笑，那种小心翼翼的情绪藏不住地从眼睛里溢出来。阳光打在她的脸颊上，肤色白的反光，细碎的睫毛像羽毛一样轻颤着。
他心头微微一动，不知怎的，觉得这个孩子和自己之前捡到的小鸟很像。
单纯、懵懂、对他没有缘由的依赖和信任。
他轻轻“嗯”了一声，眼神落回怀里的鹰上，心里也变得柔软。
风吹过草地，带着初夏清新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