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吹在林舟脸上，冰冷刺骨。他扶着墙壁，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胃液灼烧着喉咙。
“你还好吗？要不要去医院？”特莉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她从未见过林舟这副模样。
“不用。”林舟摆了摆手，撑着墙壁站首身体，后背的冷汗己经把衬衫浸透。
他不敢回头看那个场馆，仿佛那里面不是狂欢的人群，而是一个通往地狱的、正在缓缓闭合的入口。
回公寓的路上，林舟一言不发。他坐在特莉休的摩托车后座，身体僵硬，感官却被放大到了极限。
每一个从身边经过的路人，每一辆突然加速的汽车，每一个黑暗的巷口，都让他神经紧绷。
那身干净的白大褂，那副温和的金丝眼镜，那个无声剥离皮肤的优雅动作，像一幅蚀刻画，深深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
他曾经以为，自己的“危险地图”是一份精确的战略规划。现在他才明白，那不过是小孩子在沙滩上画的涂鸦，一个浪头就能冲刷得干干净净。
“林，你到底看到什么了？”到了公寓楼下，特莉休停好车，终于忍不住问道。
林舟看着她写满担忧的脸，那份属于正常世界的纯粹，在此刻显得如此珍贵而脆弱。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说我看到了一个变态医生，像剥橙子一样把一个活人剥了皮？
他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可能……人太多，有点缺氧。”
这个借口烂透了，但特莉休没有追问。她只是拍了拍林舟的肩膀：“那你快去休息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看着女孩走进对面的房门，林舟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他掏出钥匙，手却在微微颤抖，试了好几次才插进锁孔。
“咔哒。”
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房间里一片黑暗，寂静无声。
这曾经让他感到安心的寂静，此刻却让他想起了那场无声的、极致的杀戮。
他没有开灯，走到墙边，伸出手，用整个手掌贴在了冰冷的墙面上。
公寓……活着的公寓。他唯一的、最后的庇护所。
【寂静之声】在他身后浮现，那具古铜色的上半身散发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替身的一只手搭在了林舟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则穿透了他的身体，同样轻轻按在了墙壁上。
一股微弱的、如同心跳般的脉动，从墙体深处传来，通过替身的手臂，传递到林舟的意识里。
那是一种混沌、古老、沉睡着的意识。它感受到了林舟的恐惧与不安，脉动变得稍微清晰了一些，像是在无声地询问。
林舟闭上眼，将自己的情绪，通过替身这个“开关”，毫无保留地传递过去。
恐惧、惊骇、恶心，还有……一丝被侵犯领地后的愤怒。
墙体深处的脉动，渐渐平息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厚重的“寂静”。
它像一张温暖而坚韧的毛毯，包裹住林舟濒临崩溃的神经。
房间里那股若有若无的压抑感消失了，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令人心安的掌控感。
公寓活物活化的越来越深了，真怕它那天突然张口跟林舟打招呼，那乐子可就大了。
林舟知道，这头沉睡的巨兽，被他安抚了。同时，它也进入了一种更高等级的“戒备”状态。
安全感稍稍回归，理智也开始重新上线。他从脑中翻开那本写满了能力的笔记本，目光死死地盯住了自己画的那个大大的骷髅头。
“三、声波武器（高危）”
“a.次声波/超声波攻击：制造超出人类听觉范围，但能对生理及心理造成巨大影响的声波。可引发眩晕、恶心、恐慌，乃至内脏共振损伤。备注：敌我不分，风险极高，需要极高的控制力。”
“b.高频噪音：制造纯粹的、破坏性的高分贝噪音，对听觉器官造成不可逆的物理伤害。备注：简单粗暴，但同样会暴露自身。”
以前，他觉得这些能力太过危险，太过张扬，与他“挖洞埋自己”的战略核心背道而驰。
可见过了奇克·查克的“皮革探戈”后，他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有多可笑。跟一个能把人活剥的疯子讲究潜行和低调？就像跟一头鲨鱼商量，能不能只咬掉一条腿。
想要在疯人院里活下去，首先自己得变成一个让其他疯子都害怕的疯子。
他的手指，在那行“内脏共振损伤”的字迹上，重重地划过。
他还需要更多的情报，来确认自己接下来的行动方针。
他没有去链接阿帕基或者吉罗身上的硬币，在那边的到的信息己经够了。他需要听一听这座城市里，关于“热情”组织最表层的、流传最广的那些声音碎片。
然后林舟开着自己的二手车去外面转了一圈。
嘈杂的信息涌入脑海。
“……听说了吗，奇克医生回来了！城南那几个不长眼的蠢货，昨晚在音乐会外面被‘打扫’干净了，听说现场……啧啧，连块完整的皮都找不到！”
“……波尔波大人动真格的了！清道夫都派出来了，看来组织这次是真的要大清洗了。”
“……我表哥在港口工作，他说前几天那个数鱼的房屋中介，好像被组织接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个剧情，不对劲啊。
命运的洪流，正冲向一条未知的岔路。
布加拉提小队提前与组织决裂，来历不明的清道夫踏入舞台。
林舟抬起头，望向窗户。
玻璃上，他与【寂静之声】的倒影重叠在一起。
那张没有五官的脸，如同一面空白的镜子，映不出任何表情，也映不出既定的未来。
注视着那片虚无，一个念头在林舟的脑海中悄然成形。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便如同藤蔓般疯狂地缠绕着他的理智。他不再去想怎么躲，怎么挖洞。
当威胁己经具象化成一个穿着白大褂、随时可能敲响他房门的魔鬼时，单纯的躲藏就等于引颈就戮。
他需要一个计划。
一个能将他最大的优势——这栋活着的公寓，和【寂静之声】那诡异莫测的能力——结合起来的反击方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