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所以你就同时搞分馏塔和层析柱?"陈蘅看着那两根庞然大物,太阳穴突突首跳。
"暴力分离!"陈启握拳,"塔板数不够就加高,吸附性不足就换填料!"
陈蘅沉默片刻,突然问道:"你试过结晶法吗?"
陈启:"...啊?"
"苯酚和甲酚,沸点不同,熔点肯定也不一样。"她俯下身,指尖轻点玻璃瓶,"多结晶几次应该能提纯。"
陈启的表情凝固了。他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憋出一句:"......我居然忘了这茬。"
赵友钦抚掌笑道:"妙哉!《雷公炮炙论》有云'七返九还',正合此理!"
"道长,这和炼丹没关系......算了。"陈启抓了抓头发,转向那群还在灌玻璃珠的学徒,"别装了!先去制冰!"
"停!"
陈蘅突然按住陈启准备倒掉母液的手。温度计显示己经降到十二度,烧杯液面边缘正析出羽毛状的晶体。
陈启用银簪挑起晶体,放进另一个烧杯,"所以我们现在该收集高熔点的析出物,还是低熔点的留在母液里的?"
两人面面相觑,草棚里只剩下煤炉上烧水的咕嘟声。
"分子量!"陈启突然拍案而起,"苯酚和甲酚差一个甲基,要用定量的方法"
陈蘅突然拍手:"滴定!用氯化铁显色!"
"没错!"陈启拿起纸笔,"氧化剂用现成的,次氯酸钠就可以,反应式是...呃..."他想了想,"反正酚羟基会被氧化成醌,颜色从紫到黄..."
两分钟后,两人站在玻璃窑旁,比划着要制作一种带活塞的"滴漏"。刘工己经麻了,陈启见他吹制技术最好,便把他单独拉出来做实验装置,几乎每天都有奇奇怪怪的需求单子…
陈启走后,刘工忍不住嘟囔,"又是细长管子,还要标刻度…东家脑子里整天都在想啥…"
陈蘅感叹:"这玻璃工艺还是不行啊!滴定管也只能跟你那套分馏装置一样,做成超大号的。一次实验可能要10克样品。"
"而且没有标准溶液,"陈启撇撇嘴,"只能半定量分析。化学系的老师要是知道咱们这么瞎搞,啧啧…"
"接下来该干啥?"陈蘅突然愣住,这滴定管一时半会拿不到了。。。
2.
"柱层析装置,"陈启忽然抬头,"咱们以后做全合成,少不了过柱子,之前让赵友钦找填料,看看有什么可用的。"
三个麻袋摆在陈启和陈蘅面前。赵友钦的假胡须上沾着泥点,道袍下摆还挂着几根枯草。他依次解开袋口:
"琼州海峡的海沙,用越窑细绢筛过九遍;雷阳书院后山的白堊土;还有..."他神秘兮兮地拍打第三个灰布袋,"徐闻特产,渔民称'龙吐珠'。"
陈启凑近观察第三种材料——灰白色粉末在阳光下泛着珍珠光泽,手指捻上去细腻如脂。他皱眉用银簪挑起一点:"这什么..."
"硅藻土?!"陈蘅的惊呼让两人同时转头。她扑到袋前,手指搓捻着粉末,"绝对没错!我在宠物医院用它做爬宠垫材,吸水性能一流!"
赵友钦惊叹道:"小娘子竟识得此物?徐闻渔民说是龙涎..."
"硝酸甘油!"陈启突然拍腿,"硅藻土比表面积大,诺贝尔就是用它稳定硝化甘油!"他猛地拽过麻袋,"肥皂厂的甘油副产品终于派上大用场了!"
赵友钦眼中精光暴涨:"硝化之术?"一双手紧紧扣住陈启手腕,"此物与硝化纤维相较若何?"
......
蒸馏间里蒸汽氤氲。甘油经过过滤和蒸发浓缩,静静地躺在陶罐里。陈启正在石板上用炭笔写反应式:
"浓硝酸与浓硫酸按1:3混合,冷却至10度以下再滴加甘油...记住!绝对不可——"
"知晓了知晓了。"赵友钦不耐烦地挥手,麻利地架起冰水浴装置,身后站着个满脸雀斑的学徒。
陈蘅拽着陈启退到门外,"你确定要让他们操作?"
"总得有人当炮灰..."陈启话音未落,蒸馏间里突然传来学徒的尖叫。两人同时抱头蹲下,却只听见赵友钦的呵斥:
"慌什么!这才冒点黄烟!"
当混酸产生的黄烟在罐口缭绕时,学徒颤抖的右手悬着甘油滴管,每滴琥珀色液体坠入酸液都激起"嗤"的一声。
陈启扒着门框远程指导:"搅拌!匀速搅拌!"
反应液渐渐分层,底部出现淡黄色油层。
当反应液停止冒黄烟时,陈启拦住了要首接加硅藻土的赵友钦:"且慢!需先洗去废酸!"
他指挥赵友钦用冰水配置饱和食盐水,缓缓倾入反应罐。奇妙的分层立即出现…
赵友钦恍然大悟:"《造强水法》云'盐迫油出'!"立即用竹筒吸出上层废酸。
"还不够。"陈蘅指挥,"得用碱水洗。"当碳酸钠溶液淋下时,残余的酸液发出"滋滋"声,冒出细小的气泡。
用冰水反复洗涤三次后,陈启才允许赵友钦加入硅藻土。灰白粉末吞噬了纯净的硝化甘油,结成均匀的淡黄色块。
赵友钦捻起一块对着光看:"此物当真不爆?"
"要雷管引发..."陈启突然住口,因为赵友钦己经摸出了火折子。陈蘅当机立断抢过硅藻土炸药…
3.
"巽位埋药,离位引火..."赵友钦用树枝在礁石上划出八卦纹,小道士连背影都透着兴奋。他正往石缝里塞硅藻土炸药,动作轻柔,像在给丹炉装填朱砂。
陈蘅突然按住他的手腕:"等等!这剂量足够炸平县衙大堂了!"
"《火攻挈要》云..."赵友钦的辩驳被陈启打断。
"要命还是要《火攻挈要》?"陈启夺过一半炸药,"分两份,先试爆!"
赵友钦掏出五尺长的麻绳引线:"此乃用乌桕汁浸过的速燃引线,每尺燃时仅..."
"三丈!必须三丈!"陈启抖开自己准备的棉芯引线,"这种慢燃引线每尺要烧三秒!"
赵友钦右手一捋胡子:"五尺足够施术者掐避火诀退开!"他突然压低声音:"其实...三丈引线会被潮水..."
"潮水个鬼!"陈蘅指着刚退下的浪花,"现在是最低潮位!"
争执间,赵友钦突然一个鹞子翻身,火折子"嗤"地点燃五尺引线。火星窜出的刹那,陈启的咆哮和海浪声混作一团:
"跑啊!快!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