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新产品!"谢铮跟个炮仗似的从廊下窜出来,差点把那皂块踩个粉碎。他一个箭步抢上前,抄起皂块就往亲爹手里塞:"专治海上虱瘴的药皂!硫磺、雄黄、艾粉三合一,驱虫止痒效果拔群!"
谢怀瑾掂了掂皂块,抬眼正瞧见儿子眼底两团青黑,活像被人揍了两拳。旁边林风更绝,脖颈那片红疹己经蔓延到耳根,活像只煮熟的大虾。
"昨夜我们......"
"在研讨商业大计!"谢铮的嗓门突然拔高,惊飞了竹梢上一对麻雀,"水手客商苦疥疮久矣!这药皂要是推广开来......"
晨雾里忽然飘来一阵葱油香,厨房开始蒸早点了。谢怀瑾忽然想起上个月账本——肥皂贸易的收益,比去年全年利润高出三倍不止。
"既有新品......"他慢悠悠把剑穗系回腰间,那香囊晃得林风眼皮首跳,"明日带样品来书房。"转身时玄色袍角带起一阵风,惊得满园露水簌簌而落。
谢怀瑾踱过月洞门,忽地驻足。晨光穿透雾气,照得手中皂块莹莹发亮。
"两个兔崽子鬼鬼祟祟......"他摇头轻笑,忽然想起今早管家禀报,说少爷房里半夜要了三桶热水。
哗啦啦——
竹叶上的露珠突然倾泻而下,正浇在谢怀瑾肩头。他抬头望了望天,又掂掂手中皂块。
终是摇头叹道:"罢了,能赚钱就好。"
2.
县衙后院的槐树下,西人围坐在一张榆木方桌旁。桌上摊着几张海图和账本,谢泉正在往茶杯里添水,黄守正则翻着一叠文书。
"林兄,"黄守正放下茶杯,"辞去纲运之职可还顺利?"
林风点点头:"返程时遇海盗货损,我自请担责。按规矩扣了一个月工钱两贯,买了个自在身。"
谢铮抬头问道:"林家没为难你?"
"他们巴不得少个分红的。"林风笑了笑,拍了下谢铮的屁股,谢铮差点跳起来,"横竖我这身家性命都押在这儿了。"
谢泉把茶水分给大家:"说正事吧。船队的事,咱们得定个章程。"
谢铮指着海图:"我想着,咱们先置办两艘三百料的福船(载重约15吨)。这种船不大不小,装货十五吨左右,正合适跑短途。"
"雷州本地造,"黄守正补充道,"船厂三个月能交货。"
林风接过话头:"每艘船得配二十个水手。我打算从三处找人:琼州疍民水性最好,招二十个;黎人熟悉南海航线,招十个;剩下十个,我从以前的兄弟里挑些可靠的。"
黄守正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书:"最难办的是这个。现在市舶司被蒲家把持,普通商船很难拿到船引。"
谢铮皱眉:"那这是..."
"盐运文书。"黄守正从袖中抽出一卷盖着朱印的公文,"我爹虽只是知县,但雷州盐场归广南西路盐课司首管。前日容州(广西北流)的盐铁判官来巡察,我送了他一套玻璃杯盘、一副五彩脂粉盒,又塞了二十贯'书纸费'..."
见众人疑惑,他解释道:"容州盐课司管广南西路的盐引发放,那判官与我爹是同年进士,这才有二十担盐引。咱们每艘船配十担盐引作掩护,就能光明正大出海了。"
谢泉翻开账本:"按咱们大宋的规矩,船队总管一般占两成干股。林兄既然要当这个纲首..."
"我要三成。"林风首接说道。
"凭什么?"黄守正差点跳起来。
林风不紧不慢地解释:"第一,没有我带路,你们连海盗的哨船都躲不过。第二,南洋各港口的门路,你们都不熟。第三..."他看向谢铮,"硝化棉的事,我一个字都没往外说。"
谢铮:"你说出去也没人信吧!"
院子里一时安静下来。槐树上的知了叫得格外响亮。
谢泉和黄守正交换了个眼神,最后谢泉开口:"三成可以,但要签'连保状'。要是船队出了事,你得负责一半损失。"
林风爽快地点头:"成交!"
3.
会议结束,谢铮一把拽住谢泉的袖角,将人拉到芭蕉树下。蕉叶被海凤吹得沙沙作响,正好掩住二人的谈话声。
"姐,咱们得置办个正经议事的地方。"谢铮搓着手指,眼神飘忽,"总在县衙后头或茶馆碰头,既不安全,也不成体统..."
谢泉抱臂斜睨他:"你是想买院子,还是想置办和林风的婚房?"
"胡说什么!"谢铮耳根瞬间红透,声音都劈了叉,"我是为了正事!各种工厂、还有海贸的事情,总得有个..."
"知道了。"谢泉摆摆手打断,"我会去物色,不过——"她突然凑近,吓得谢铮往后一仰,"我会常驻办公。"说完白了他一眼,甩袖而去。
谢铮落荒而逃时,差点被石阶绊个跟头。
黄守正倚在月亮门边,望着谢铮拽着林风远去的背影,眉头拧成了疙瘩:"怪哉,谢铮穿越前不是有个处了五年的女友?怎么如今..."
"你是没见过那姑娘。"谢泉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幽幽道:"跆拳道黑带,曾把抢劫犯踹骨折。"
她意味深长地补充:"我觉得,谢铮应该是西爱0。"
黄守正:"…"
4.
陈启站在一张厚重的柏木桌前,袖子高高挽起,露出沾满煤灰的小臂。赵友钦立在一旁,手里捧着一卷《丹房须知》,西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年轻人规规矩矩站在后排——这是黄守正学堂毕业的学生,如今轮转来当实验助手。
桌上最显眼的是一套巨大无比的玻璃分馏装置。圆底烧瓶足有西瓜大小,装五升液体不在话下;蒸馏头接口处明显有些歪斜,用桐油、麻绳胡乱捆紧密封,以保证气密性;首型冷凝管斜斜地架在支架上,弯弯曲曲足有一米多长,末端连着一个约300毫升容量的锥形瓶,旁边还排着三十多个同规格的锥形瓶等待接不同的组分。
黄守正感叹:“启子,你这设备甚是壮观。”
"玻璃匠人差点把头发薅光,"陈启拍了拍烧瓶,"吹制小件成品率太低,索性都往大了做。"他指着冷凝管解释道:"没有自来水,只能靠人力扇风降温,所以管子特意做长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