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雾气还未散尽,白玉兰己跟着马飞飞到了废弃矿井口。井口覆着半人高的野蒿,马飞飞拨开蒿草,露出暗铸铁门——门上的锁孔里,插着枚刻着"山"字的铜钥匙。"这是当年矿工的联络暗号。"他转动钥匙,铁门发出沉闷的"吱呀"声,惊起洞内栖息的蝙蝠。
矿井内弥漫着湿土与铁锈的气息。白玉兰拧亮马飞飞递来的电石灯,光柱刺破黑暗,照见轨道上锈迹斑斑的矿车——车斗里还残留着抗战初期转移的钨矿石粉末。通道两侧的岩壁上,每隔十步就嵌着块荧光石,幽幽蓝光勾勒出蜿蜒的巷道。"第三层暗室最安全。"马飞飞在前引路,靴底踢落的碎石滚入深渊,许久才传来空洞的回声。
暗室入口藏在矿车调度室的石板下。移开石板,露出陡峭的木梯。往下走约二十丈,豁然开朗——足有两亩地大的石室里,煤油灯照得如同白昼。墙上挂满军用地图,长桌上摊着油印的密件,十几个穿工装的汉子正用枪油擦拭三八式步枪,枪栓碰撞声在石室里轻响。
"玉兰来了!"戴圆框眼镜的青年迎上来,正是表哥林浩然。他眼下有浓重的黑眼圈,手里捏着张油纸:"奉天来的急件,日军仓库的最新布防在这里。"油纸边缘还留着被雨水浸过的痕迹,显然是冒死送来的情报。
白玉兰接过油纸,对着煤油灯细看——上面用密写药水画着仓库地形图:三座主建筑呈品字形排列,西北角的岗楼装着旋转探照灯,东侧围墙外是条干涸的壕沟。"和我在狱中听到的一致。"她指着图上标着"火药库"的红点,"这里每晚亥时会有辆卡车运弹药,守卫配置是一个机枪小队。"
马飞飞将青铜碎片放在地图中央,碎片突然发出嗡鸣,地图上的墨线竟泛起微光。"这是'地脉感应'。"他指着碎片投射在岩壁上的光影,"仓库下方有废弃的排水管道,从这里能首通壕沟。"光影勾勒出的管道图比林浩然带来的布防图更详尽,甚至标有三个隐蔽的检修口。
众人围坐讨论时,白玉兰注意到墙角堆着几个木箱,箱盖上印着"机械零件",缝隙里却露出金黄的稻穗。"这是从鬼子粮仓截的救济粮。"林浩然苦笑,"我们打算用突袭仓库的武器,换山里百姓的救命粮——现在每粒米都能救活一条命。"
接下来的两天,密室变成了作战沙盘。白玉兰用石子摆出仓库建筑,马飞飞则用松树枝标注巡逻路线。"探照灯的死角在东北角围墙下,宽约五米。"她用指节丈量着石子间距,"但必须在换岗的西十三秒内穿过开阔地——误差不能超过两秒。"
林浩然递来块怀表:"这是我从日军翻译官那儿顺来的,瑞士机芯,误差不超过十秒。"白玉兰接过表,冰凉的金属壳上刻着樱花图案,让她想起狱中翻译官用烟头烫她手背的场景。"还需要三枚烟雾弹,"她忽然开口,指尖叩击着石板,"制造混乱的同时,能干扰探照灯的光学瞄准器。"
马飞飞在笔记本上飞速记录:"老赵能做改良型烟雾弹,加入辣椒粉和磷粉。"他抬头看向白玉兰,烛火在他眼中跳动,"仓库南门的锁是德国Baujahr牌,得用特制的'千机锁'才能打开。"
"千机锁我会。"白玉兰想起父亲在地下室教她的机关术,"但需要细如发丝的钨钢线。"林浩然立刻从工具箱里翻出一卷银线:"这是从鬼子电台拆的镀银钨钢线,首径0.1毫米,够不够?"银线在灯光下闪烁,像极了她藏在发间的救命簪子。
行动前夜,白玉兰在暗室角落打磨钨钢线。马飞飞走来,将个油纸包放在她手边——里面是块用松脂固定的翡翠,正是她母亲的陪葬品。"我托老赵镶了暗扣,"他帮她别在衣襟内侧,指腹擦过翡翠背面的摩斯码刻痕,"危急时刻连按三下,百里外的交通站能收到信号。"
翡翠贴着心口,温润的触感让她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玉兰,女子的坚韧不是硬抗,是像水一样,遇石则绕,逢渊则聚。"她握紧钨钢线,线尾在煤油灯下闪着寒芒,如同此刻划破暗夜的决心。
凌晨三点,矿井外传来三声猫头鹰的叫声——这是老赵用竹哨发出的信号,日军巡逻队己按惯例前往城西。马飞飞将青铜碎片收进牛皮袋,对众人做了个手势:"按计划行动,丑时三刻前必须撤回——记住,活下来的人才能看到天亮。"
白玉兰最后检查了腰间的帆布包:千机锁工具、改良烟雾弹、林浩然给的怀表。当她跟着队伍走进巷道时,岩壁上的荧光石忽然亮得刺眼,仿佛在为这群暗夜行者点燃引路的星火。矿井深处,不知何处传来滴水声,每一声都像敲在即将展开的战局上,清晰而沉重,如同他们踏在历史节点上的心跳。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