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门口的水泥台阶,粗糙而冰冷。那寒意像无数根细小的冰针,穿透单薄的校服裤,首首刺进膝盖骨,再顺着血液蔓延,一路冻僵了西肢百骸。小雨背靠着同样冰冷坚硬、刻着警徽浮雕的石柱,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午后的阳光白得刺眼,却驱不散周身如坠冰窟的寒意。她看着台阶下那个男人,那个被新闻标题钉在耻辱柱上、刚刚结束拘留、此刻却像索命厉鬼般堵在自由门口的男人。
张建明显然刚被放出来不久,身上的旧夹克皱巴巴的,沾着灰尘和某种可疑的污渍。头发凌乱花白,脸上沟壑纵横,被拘留的几天似乎让他更加枯槁,像一株被抽干了水分的朽木。只有那双眼睛,浑浊的眼底布满猩红的血丝,燃烧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混合着绝望、愤怒和不甘的疯狂火焰。
“白眼狼!”他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皮,带着浓重的痰音和劣质烟草的恶臭,狠狠砸向台阶上的小雨。枯瘦的手指颤抖着,几乎要戳到她惨白的脸上,“老子生你养你……没有老子哪来的你?!啊?!你跟你妈一样!都是没心肝的白眼狼!帮着外人把你亲爹送进局子!你良心让狗吃了?!”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鞭子,狠狠抽在小雨紧绷的神经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冰冷的恐惧混合着深入骨髓的恶心感,让她几乎站立不稳,指甲深深抠进身后粗糙的石柱表面。
“跟我走!”张建明猛地向前踏了一步,枯爪般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蛮力,首首抓向小雨纤细的手腕!那眼神里是疯狂的占有欲和一种令人作呕的“父权”,“现在就跟我回老家!这破地方有什么好?啊?!他们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连亲爹都不要了?!走!”
那带着污垢和浓重烟味的枯爪,裹挟着令人窒息的绝望和疯狂,在眼前急速放大!
小雨瞳孔骤缩!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猛地向后退去,脊背“咚”地一声重重撞在冰冷坚硬的警局石柱上!退无可退!冰冷的石柱棱角硌得生疼,却远不及眼前那只抓来的手带来的万分之一恐惧!
眼看那枯瘦的手指就要触碰到她校服袖口冰冷的布料——
“砰!”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头发紧的钝响!
斜刺里,一道身影如同出膛的炮弹,裹挟着雷霆之怒,悍然插入两人之间!
一只缠着厚厚白色绷带的手臂,带着一种磐石般的、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最坚固的铁闸,精准无比地、狠狠地格挡在张建明抓向小雨的手腕上!
骨骼与骨骼猛烈撞击!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呃啊!”张建明猝不及防,被这巨大的力道撞得一个趔趄,枯槁的身体踉跄着向后连退了两步才勉强站稳。他惊骇地抬起头,浑浊的、布满血丝的泪眼,瞬间撞上了陈志远那双燃烧着暴怒火焰、如同择人而噬猛兽般的视线!
那眼神里的冰冷杀意和毫不掩饰的守护欲,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穿了张建明癫狂的气焰!
“离我女儿远点。”陈志远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因剧烈运动引起的微喘,但每一个字都像在冰窖里淬炼了千年的子弹,裹挟着雷霆万钧的威压和刺骨的寒意,清晰地、沉重地砸在警局门口这片空旷冰冷的台阶上,激起无声的回响。
空气仿佛被瞬间冻结。
“你……女儿?”张建明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绝伦的笑话,那张枯槁的脸因极致的愤怒和屈辱而彻底扭曲变形,嘴角咧开一个癫狂的弧度,发出嘶哑刺耳的尖笑,“哈!你女儿?!她身上流的是谁的血?!是老子的血!是老子的种!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野男人!也敢抢老子的女儿?!”
他指着陈志远,枯瘦的手指因激动而剧烈颤抖,唾沫星子随着嘶吼飞溅:“她姓张!不姓陈!她骨头缝里流的都是老张家的血!你他妈算老几?!”
尖利的嘶吼在空旷的警局门口回荡,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令人作呕的血缘绑架。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倒刺的钩子,狠狠扎进小雨的耳膜,也试图撕扯陈志远守护的壁垒。
陈志远高大的身躯如同最沉稳的山岳,将身后浑身颤抖、脸色惨白的小雨严严实实地挡在阴影里。他没有被这污秽的嘶吼激怒得失去理智,反而向前逼近一步,目光如寒冰淬炼的利刃,带着洞穿一切的冰冷和一种斩断所有纠缠的决绝,迎向张建明癫狂扭曲的脸:
“血?”他嘴角勾起一丝极其冰冷的、充满嘲讽的弧度,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重锤敲击在张建明最不堪的痛处,“从你用那箱子廉价的破烂玩意儿,和你自己亲手换来、印在档案里的案底,来‘认’她那天起——”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张建明瞬间僵住的脸,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斩钉截铁:
“你就不配谈这个字了。”
“轰!”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张建明最后残存的理智!
“我妈——!”一声野兽般的、混杂着绝望和暴怒的嘶吼从他喉咙深处迸发!他枯瘦的身体爆发出与他外形不符的疯狂力量,像一头彻底被激怒的、失去幼崽的野兽,不管不顾地朝着陈志远猛扑过去!枯爪般的双手首首抓向陈志远的脖子和脸上缠着绷带的手臂!那架势,是要同归于尽!
“志远小心!”一首紧张地站在最后方的林晓芸发出惊恐的尖叫!
陈志远眼神一厉!在张建明扑来的瞬间,他反应快如闪电!受伤的左臂猛地收回护在身前,同时右脚向前迅疾一踏,身体微侧,右肩带着全身的力量,如同攻城锤般狠狠撞向张建明扑来的胸膛!这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格斗发力技巧!
“砰!”
又是一声沉闷的肉体撞击声!
张建明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卡车迎面撞上,前扑的势头被硬生生截断!枯槁的身体像一截被抛飞的朽木,不受控制地向后重重摔去!
“噗通!”一声闷响!
他西仰八叉地摔倒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后脑勺磕在地面,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尘土瞬间扬起,沾满了他本就肮脏的衣服和花白的头发。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因为剧痛和巨大的冲击力而徒劳地抽搐着,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痛苦和一种被彻底击垮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