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依旧笼罩着梁府,但对于竹溪苑内的梁成风而言,这禁足的日子,反倒成了一段难得的清净时光。府内的一切喧嚣与烦扰,都被这道“禁足令”以及破败的院落隔绝在外。唐氏以为将他困住,就能削弱他的意志,让他彻底屈服。然而,她却不知,这恰恰是梁成风求之不得的修炼良机。
白天,他盘坐在床榻之上,双目微闭,心神沉浸于《混元一气诀》的吐纳之中。周遭的寒意,在他看来,己不再是折磨,反而是一种另类的淬炼。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稀薄的天地灵气如何丝丝缕缕地渗入他的毛孔,顺着经脉,汇入丹田。虽然京城的灵气远不如山野之地充沛,但胜在无人打扰,他可以心无旁骛地引导灵气,打磨肉身,稳固炼气一层的境界。
到了夜间,当梁府陷入一片寂静,只余风雪低语之时,梁成风便会走出屋子,在院内那片被雪覆盖的空地上,悄无声息地练习着无名道人传授的凡俗武艺。
无名道人所授,并非寻常的拳脚功夫,而是将道家吐纳之术融入武学之中,讲究呼吸绵长、身法轻灵、劲力内蕴。梁成风的身形如风,如影,脚下轻点,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他在雪地上翻腾、跳跃、冲刺,每一招每一式都透着一种羚羊挂角般的玄妙与飘逸。他的掌风呼啸而过,却只带起微弱的空气波动,他的拳头击打在枯竹上,竹子颤抖,却未折断,劲力尽数内敛。
这是他三年来,在无名道人的严苛教导下,千锤百炼而成的成果。他的身手,早己超脱了凡俗武者的范畴,达到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巅峰。若非他体内灵气微弱,无法施展真正的道术,仅凭这身武艺,他便足以在江湖上立足。
几日下来,梁成风不仅境界稳固,身体也变得更加轻盈,反应更为迅捷。他知道,是时候开始他的反击了。唐氏母子既然喜欢玩弄阴私手段,那他便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要先从心理上瓦解他们的嚣张气焰,让他们寝食难安。
某夜,月黑风高,风雪骤停,反倒是为梁成风的行动提供了绝佳的掩护。
梁府内苑,更深露重,唯有巡夜的灯笼偶尔晃过,留下短暂的光影。梁成风身着一身黑衣,如同融入夜色中的幽灵。他轻易地避开了所有巡逻的仆役和守卫,身形轻盈如燕,足尖轻点,掠过屋脊,穿梭于庭院。
他的目标,是梁府的库房。并非为了偷盗财物,而是为了获取一些“道具”。
府库重地,平日里守卫森严。但对于梁成风而言,这不过是几道简单的凡俗机关和一些松懈的守卫。他落在库房后墙的阴影处,耳朵微动,倾听着守卫的脚步声和鼾声。确认安全后,他从腰间取出一柄细长的钢制撬棍,那是无名道人传授他技艺时,顺手炼制的一件凡器,坚韧且锋利。
撬棍插入窗缝,发力时没有发出半点声响,窗栓应声而开。梁成风身形一闪,便如一缕青烟般钻入库房。
库房内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木头和香料的味道。梁成风没有点灯,他的夜视能力远超常人,在黑暗中也能清晰地看到各种摆放的物件。他快步走到存放杂物的角落,那里堆放着各种平日里不常用的东西。
他很快找到了一些陈旧的石灰粉,那是用来防潮防蛀的。又在一个油罐中找到了一罐动物油脂,这是用来保养皮具的。他甚至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些平时用来表演皮影戏的残破布偶,以及一些被遗弃的鸡骨头。
这些不起眼的材料,在他手中,却能变成令人毛骨悚然的“道具”。
他迅速而无声地收集好所需之物,然后悄然离开了府库,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甚至连库房的窗栓都被他重新锁好,仿佛从未有人进入过。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表演”时刻。
他的第一个目标,是翠玉的房间。这个忠心耿耿的唐氏心腹,昨日在老爷面前“精彩”的表演,让他印象深刻。
翠玉的房间位于后宅一角,远离主卧。梁成风轻巧地跃上屋顶,然后无声地滑落在翠玉的窗户边。他从怀中取出准备好的石灰粉和动物油脂,用油脂混合石灰粉,调和成一种粘稠的膏状物。
然后,他用手指蘸取这些膏状物,在翠玉的房门口,模仿着一双从地底伸出的“鬼手印”——五指修长,指节分明,仿佛刚从泥土中爬出,带着一种诡异的湿黏感。他又特意将指尖的痕迹拉长,在门板上留下几道抓挠的划痕,仿佛有什么东西拼命想要破门而入。这些痕迹,在黑暗中并不显眼,但在次日清晨的微光下,却会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做完这些,他还嫌不够。他从怀中掏出几根细细的银丝,悄无声息地将它们固定在窗棂的缝隙中,银丝的另一端则系着几片干枯的竹叶。然后,他再用内劲巧妙地控制空气流动,使得这些银丝在风的吹拂下,带动竹叶,发出一种细微而有规律的“沙沙”声,如同有什么东西在窗外不断地摩擦,低语。这种声音极具穿透力,足以在夜深人静时,让人听得汗毛倒竖。
他甚至将之前在库房找到的几根鸡骨头,用细线吊在翠玉的窗下,让它们在风中轻轻摇晃,不时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如同骨头摩擦的声音。
完成这一切,梁成风悄然离去,没有留下任何气息。
他的第二个目标,是梁成云最喜欢的书房。梁成云平日里在书房学习,但更多的是玩闹,那里堆满了唐氏为他寻来的各种珍玩和书籍。
梁成风故技重施,在梁成云书房的窗外,也留下了类似的“鬼手印”——这一次,他特意做得比翠玉房门口的更狰狞,甚至还用手指抹出了一些血迹般的红色(用朱砂提前混合的),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他在窗棂上布置了同样的“诡异声响”——不同的是,这次他系的是一些干枯的树枝,让它们在风中发出“吱呀”的摩擦声,如同指甲刮擦木头的声音。他又将一个提前准备好的,由破碎布偶和动物内脏制成的“小人”,用细线吊在书房窗下,让它在风中轻轻摇曳,影影绰绰,像极了黑暗中摇晃的人影。
他甚至在书房的屋顶,用极细的竹管和机关,做了一个简易的“吹口”,当风通过这个吹口时,会发出一种类似于孩童哭泣的呜咽声,飘渺而诡异,足以让人神经紧绷。
一切布置完毕,梁成风又悄无声息地回到了竹溪苑。整个过程,他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未曾被任何人察觉。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回到屋中,盘腿坐下,继续修炼。体内的灵气平稳流转,仿佛刚才的“反击”并未对他造成丝毫影响。他闭上眼,静静等待着天亮。
他知道,恐慌的种子己经种下,只需要等待它生根发芽。唐氏母子既然喜欢玩阴谋诡计,那他便让他们尝尝被“无形之手”操控的滋味。
次日清晨,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微光穿透云层,洒向大地。
梁府后宅,突然响起一声凄厉无比的尖叫。
“啊——!鬼啊!有鬼啊!!!”
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划破了清晨的宁静,几乎传遍了整个梁府后院。
这尖叫声,正是从翠玉的房间方向传来的。
紧接着,另一个方向,也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哇——!娘!我怕!我怕有鬼!!”那是梁成云的哭声,带着孩童独有的尖锐和恐惧。
整个梁府,瞬间被这两声尖叫彻底打破了平静。仆役们被惊醒,纷纷点灯,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梁成风在竹溪苑内,缓缓睁开眼睛。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微不可察的弧度。
他知道,他的“无声反击”,正式拉开了序幕。一场关于恐惧与心理战的较量,就此展开。梁府的宁静,将彻底被他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