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血色光芒与卡车扬起的尘土混合在一起,将监狱门口的世界染成一片混沌的赭黄。
空气里弥漫着硝烟、血腥和汗水蒸发后的咸涩味道,每一种气味都在诉说着一场刚刚结束的惨烈战斗。
林疏月没有再看泰尔希那张因绝望而扭曲的脸,也没有理会他身后那几个惊弓之鸟般的幸存者。
她的目光,早己被那辆军用卡车上抬下来的身影死死攫住。
是奥斯卡。
他躺在简易的担架上,胸口被鲜血浸透,脸色白得像纸,双眼紧闭,胸口只有最微弱的起伏。
旁边,T仔被人搀扶着,他捂着自己的肩膀,鲜血从指缝间不断渗出,但他依然咬着牙,眼中燃烧着劫后余生的火焰和对同伴的担忧。
还有麦克斯手下的几名士兵,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赫谢尔!”
林疏月的声音冷静瞬间划破了现场混乱而压抑的气氛。
老兽医赫谢尔立刻会意,他快步跟上,脸上的皱纹因凝重而深刻。
“快!把他抬到C区的医务室!马上!”
林疏月一边快步走向担架,一边对抬着奥斯卡的两名士兵下达指令,瞬间完成了初步诊断。
“胸部贯穿伤,可能伤及内脏,失血性休克!T仔,你怎么样?”她的视线扫过T仔。
“我没事……只是肩膀……”T仔的声音有些虚弱。
“子弹必须取出来。”
林疏月说完,便不再分心,她俯下身,手指快速而轻柔地探上奥斯卡的颈动脉。
脉搏微弱,几乎无法触及。
她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与此同时,她没有回头,却对着身后那个刚刚经历了血与火考验的男人说道:“瑞克,他们是你的决定。”
这句话很轻,却又重如千钧。
本来以为瑞克会来不及赶回来,那林疏月就自己做这个觉得,既然此刻瑞克站在这里,那林疏月就将新来者的生杀大权,完全交还给了这个团队的领袖。
这是她的信任,也是她的考验。
她知道泰尔希和萨沙是正首善良的人,是未来不可或缺的强大助力。
但她更清楚,那个叫艾伦的男人,心中充满了懦弱与自私,是极不稳定的因素。
她需要一个办法,一个能顺理成章地留下那对兄妹,同时又能将潜在的风险剔除的办法。
而这个办法的开端,必须由瑞克来执行。
救治伤员是她的战场,而处理人心,则是瑞克的。
说完,林疏月便和匆匆赶来的赫谢尔一起,护送着生死一线的奥斯卡,快步冲向监舍楼。
时间,就是生命。
瑞克站在原地,他身上的血迹还未干涸,眼中残留的硝烟与疲惫让他看起来像一头刚从死斗中幸存的孤狼。
他听到了林疏月的话,也理解了其中的深意。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面前这五个陌生的幸存者。
他看到了为首那个黑人壮汉脸上的挣扎与恳求。
看到了他妹妹眼中不屈的警惕。
看到了那个抱着妻子的男人眼中的悲痛与愤怒。
看到了那个躲在父亲身后,瑟瑟发抖的小男孩。
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那个躺在地上,呼吸微弱,脸色呈现出一种不祥灰败的女人,唐娜身上。
他看到了她胳膊上那清晰无比的,带着两个深深牙印的咬痕。
那是死亡的印记。
瑞克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不带一丝一毫的温度。
“如果你们想留下来。”
“就必须解决那位女士。”
他抬手指着唐娜,语气不容置喙。
“我们这里有老人,有孩子。”
“我不会为了你们,就置我的家人于危险之中。”
站在远处的林疏月,恰好听到了这番话,她的脚步微微一顿。
她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敬佩之情。
这才是瑞克·格莱姆斯。
一个真正扛起了所有责任的领袖。
剧中的他,在失去洛莉之后彻底崩溃,将所有外来者拒之门外,变得偏执而疯狂。
但现在的他,经历了肖恩的“背叛”与回归,经历了与总督的第一次交锋,经历了团队人的牺牲,他非但没有崩溃,反而变得更加清醒、坚韧,也更加冷酷。
这很好。
末日里,泛滥的同情心只会害死所有人。
“你……你说什么?”
艾伦猛地抬起头,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悲痛瞬间被无边的愤怒所取代。
他通红的双眼死死瞪着瑞克,声音嘶哑地咆哮道:“你有家人,我就没有吗?!”
“这是我的妻子!我的妻子!你让我怎么解决她?!”
“她很快就不是了。”瑞克冷冷地回答。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阿吉带着两名队员从哨塔的方向赶了过来。“瑞克!我们听到了卡车声……这些人是谁?”他看到门口的泰尔希等人,立刻举起了枪,满脸警惕。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阿吉厉声问道,“外围的警报没有响。”
萨沙看了一眼几乎崩溃的艾伦,主动上前一步,冷静地回答:“监狱东边的铁丝网,靠近树林的那一段,下面破了一个洞,我们是从那里钻进来的。”
阿吉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愧疚。那是他负责巡逻的区域,一个足以致命的疏忽。他握着枪的手紧了紧,正要开口道歉,瑞克却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事,现在知道了就行,马上派人去补上。”瑞克看着阿吉,“守好我们的人,这才是最重要的。”
阿吉用力地点了点头,看向瑞克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感激和坚定。
瑞克重新将目光投向艾伦,语气里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她被咬了,很快就会变成那种怪物,会撕碎你,撕碎你的儿子,撕碎我们这里的每一个人。你现在抱着她,不是在爱她,是在抱着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我们每个人都经历过这种事,你必须做出选择。”
“我不选!”艾伦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野兽,嘶吼着,“你们这些混蛋!冷血的屠夫!凭什么要我……”
他猛地将虚弱的唐娜推给身旁的儿子本,握紧拳头,疯了一样朝着瑞克冲了过去。
“住手!”
“艾伦,别这样!”
两声断喝同时响起。
高大的泰尔希像一堵墙,瞬间横在了艾伦和瑞克之间,一把抓住了他挥出的拳头。萨沙也眼疾手快地从另一侧抱住了艾伦的腰,将他死死向后拖。
“放开我!你们这群懦夫!”艾伦在泰尔希的手中徒劳地挣扎,“这是人家的地盘,我们是来求人的,不是来惹事的!”泰尔希低声吼道,他的力气极大,任凭艾伦如何挣扎都纹丝不动。
“嗬……嗬咯……”
就在这片混乱之中,一个不属于任何人的,奇怪而低沉的喉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那声音仿佛是破旧的风箱在拼命拉扯,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充满了粘稠的、非人的质感。
所有人的动作,都在这一刻僵住了。
争吵声、怒吼声、劝阻声,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缓缓地,一寸一寸地,落向了那个声音的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