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娇娇声嘶力竭地咆哮着，
她用力抓住九叔裤脚，指甲深深掐进布料里，
浑浊的眼睛里滚出了泪珠，混着脸上的皱纹往下淌：“是她自己！！是莲丫头自己命贱！做的红伞招邪祟！”
“那年头村里死了三个娃，都说是因为她的红伞，才染上了大病！”
九叔没有回话，目光落在崩碎的佛珠上。
紫檀木珠子滚到墙角，露出底下藏着的半张黄纸，
纸上用朱砂画着扭曲的人形，其上写着另一人的生辰八字，中心位置的‘莲’字，己被香火熏得发黑。
这就是她用来遮蔽厉鬼的手段？
先把怨恨转移到他人身上，以此来蒙骗厉鬼，自己则是待在厉鬼生前居住的地方，玩灯下黑……
“三个娃是生病了才死的，跟红伞无关。”
九叔走过去捡起黄纸，摸了摸纸面上的凹凸，好像是用指甲反复刮过的痕迹，
“如果我没猜错，这里原本就是她家的染坊对不对？”
闻言，陈娇娇的手猛地松开，像被烫到一般缩回袖里！
她见鬼似地盯着九叔，声音抖得不成调：“是……是我男人！可我拦过他的！我真拦过他的！”
“我男人之前是村支书，为了霸占她的染坊，故意散播谣言，还偷了邻村娃的鞋，埋在她家伞铺后院里……”
她神情恍惚，突然起身走入房间，
出来时抓着半件蓝布衫，往九叔怀里塞，
“你看这衫子！她做伞时总穿着，上面的莲花绣得再好又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克死了自己！”
见她说话己经有点前言不搭后语，九叔暂时没再继续刺激她，
而是沉默着背负双手，没去接布衫。
这时小林凑过来，借着月光，看清了衫上的莲花图案。
细密的刺绣，与红伞上的绣工如出一辙……
“我去，原来那些烂伞有这么些年头了啊？”
小林舔了舔嘴唇，余光看见佛像，
抬头一看，发现佛像前的香炉好像有点不对劲？
“辰哥快看，香炉里的灰有问题！”
闻言，九叔眉头微皱，走到香炉前。
香炉里的香灰堆得老高，却没有插香的痕迹，反而混杂着些许暗红色的粉末。
九叔捻起一点粉末，放在鼻尖闻了闻，
脸色沉下来：“茜草灰混着人血……”
“你每年都用自己的血，拌茜草灰祭拜，不是在求菩萨，是在求你口中的那个‘她’别来找你对不对？”
陈娇娇瘫坐在地，
看着满地崩碎的佛珠，她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又尖又哑：
“拜了二十年啊……她还是找来了。”
“我让人把红伞扔去江城，让她的怨气缠着别人，可她为什么还是能找到我？”
红伞事件是上个月才发生，说明这个转移怨念的方法，也是最近才有的……
也许整个村子都被诅咒了……
九叔心中有着计算，西处打量房子，在沙发的角落里发现一个黄色布包。
他走过去解开布包，
里面是一沓泛黄的纸，最上面有张欠条：今欠莲姑红伞二十把，折合太华币五十元，年底奉还——陈。
落款日期正是二十年前，洪水前的三个月。
“说说吧，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九叔用犀利的目光注视着老妪，将欠条竖在她面前，
“如果你实话实说，说不定我还能帮你。”
陈娇娇癫狂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死死盯着欠条上的字迹，突然抓起墙角的矮凳，往自己腿上砸！
“谁让她不肯赊账！谁让她非要告官，说我男人偷她染坊里的方子！她就该被打死！”
矮凳哐当落地，她指着门外的桂花树，
“那些红伞都是我挂的！每年挂一把，想着能抵她一条命……可怎么就抵不清啊！”
…
很快，她将当年的事给说了出来……
二十年前，莲姑的红伞生意火爆，陈娇娇的丈夫是江安村村长，见她家生意这么好，便想着低价收购染坊。
莲姑当然不肯，于是他就起了歹心……
他先是偷了邻村孩子的鞋，埋在莲姑伞铺后院里，捏造“莲姑用孩童血染伞，会招灾惹祸”的谣言，为自己偷卖村粮的事遮掩，再一步步设计陷害。
就在一个暴雨夜，陈娇娇带头喊着抓妖婆！
她煽动村民前往莲姑家，首接打死她，将尸体抛尸清河……自己则趁机悄悄偷偷霸占了伞铺。
后来村子里怪事频发，还发了一场大水，淹死数半村民。
那些曾经伤害过莲姑的人，全都在那一次死光了！
陈娇娇知道，自己逃不了厉鬼报复，于是就找道士做法，想着收鬼。
但道士告诉她，这鬼收不了，只能教她保命的手段。
她也借着保命手段活到了今天，是最近才找到一偏方，将自己的头发，生辰八字缝进伞里，
想着厉鬼杀多了人后，就会分摊怨气，放过自己，谁知道死了这么多人，还是没结束……
这些年，红伞随水漂流，凡是触碰者，或与当年的参与者有一丝关联，哪怕只是买过他们的东西，都会被厉鬼视为帮凶！
江安村的村民为了不被莲姑找到，这才与陈娇娇一起狼狈为奸……
“二十年前的洪水，不是天灾，是复仇。”
九叔的声音，在寂静的屋里格外清晰，
“你想不想知道莲姑被村民打死时，为什么怀里还揣着你的欠条？”
“其实她不是要你还钱，而是要你还她的清白。”
真是可悲……
为了保住自己性命，不惜害死这么多人……
九叔不再言语，而是静静看着陈娇娇。
谁知陈娇娇却是一点都不愧疚，反而捂住耳朵，尖叫着摇头道：
“我不还！我凭什么还！她都成鬼了！还害了那么多人……”
话音刚落，院子里的桂花树，突然剧烈摇晃！
紧接着，树上的红伞全都“哗啦啦”掉转方向！
伞尖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全都横在树上，纷纷对准屋子的木门！
九叔目光立刻被院子内的变故吸引，
小林倒是率先发现端倪：
“辰哥！快看佛像！”
“嗯？”
九叔神色一震，一回头，
只见观世音佛像的底座下，正渗出一滩暗红血水，顺着桌腿往下流，在地上汇成了小小的水洼。
水内渐渐浮起一把撑开的血伞影子，现实中却是什么都看不见。
伞面上还用金线绣着莲字，一点点变得鲜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