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多，樊胜美在睡梦中，手机铃声突兀地震动起来，她迷迷糊糊的接起电话。
“小美，是我，你睡了吗？” 章明松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的沙哑。
“都几点了，我不睡觉。”樊胜美语气透着被打扰美梦的烦躁。
“小苹果又开始闹了，哭得喘不上气，说明天不想去学校了，除非让她去她妈妈那里住。”樊胜美己经厌烦听到他、他前妻、他女儿的事情。
樊胜美眼睛都没睁，声音是公式化的平稳：“那你好好哄哄她，别硬来。给她喝点温水，明天要是实在不肯去，先跟老师请个假吧。” 她顿了顿，补充道，“你也注意休息，保重好自己。”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只有小苹果隐约的抽泣声透过听筒传来，像细小的针。章明松最终只“嗯”了一声，通话断了。
樊胜美握着手机，心里一片漠然，重组家庭的悲哀。
第二天忙碌一天的樊胜美刚刚回到宾馆，门铃就响起来，以为是客房服务。打开门，却看见关雎尔提着纸袋，笑意盈盈地站在门口。
关关？”樊胜美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你怎么…”
“来深圳出差，顺路看看我的樊姐。”关雎尔自然地走进来，把袋子放在小圆桌上，里面是精致的甜点和两本书，“喏，你爱的栗子蛋糕，还有这个，”她抽出一本封面素雅的书——《热锅上的家庭》，轻轻推到樊胜美面前，“看看书，也许能帮你把脑子里那团乱麻理出个头绪。”
傍晚的海风带着咸湿的凉意吹散了白天的燥热。她们沿着栈道慢慢走。
“樊姐，你还记得我刚进公司那会儿吗？”关雎尔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轻“天天加班到最后一个走，小菜鸟每天把方案改了又改还是不合格。”她侧头看樊胜美，眼神清澈，“可现在呢？我能独当一面了。人不是非得在一条路上走到黑，撞了南墙，那就换条路试试？”
樊胜美没说话，手指下意识地着那本书的封面。
“下周那个亚太猎头峰会，业内大牛云集，我知道你收到了邀请函。”关雎尔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别困在过去的影子里，樊姐。去亮个相，让所有人看看，现在的樊胜美是什么样子。说不定，那扇新世界的大门，就开在峰会的某个转角呢？”
海涛声一阵阵涌来又退去。关雎尔离开后，樊胜美回到酒店房间，手指在键盘上悬停了很久。终于，她点开了那个沉寂己久的峰会报名链接。页面加载的光标一闪一闪，映在她微颤的瞳孔里。
上海的家像被暴风雨席卷过后的废墟。小苹果尖利又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她紧闭的房门里穿透出来：“妈妈说她不是真喜欢我，说她就是为了钱，你和她在一起,以后有了新孩子就对我不好了......”
“够了！”章明松的怒吼像平地炸雷，“把手机给我！
紧接着是激烈的拉扯声，孩子惊恐的哭喊，然后是一声刺耳的脆响——平板电脑重重砸在地板上，屏幕瞬间碎裂成蛛网。客厅里一片死寂，只有小苹果被吓住后断续的抽噎。
章明松看着地上西分五裂的平板，又看看女儿惨白的小脸和满脸的泪，胸口那股横冲首撞的怒火猛地泄了，只剩下冰冷的疲惫。他慢慢蹲下身，一片一片去捡那些锋利的塑料碎片，手指被划破一道小口也毫无知觉。她前妻都在教孩子些什么，搅合的不得安宁，这个家还能恢复原有的平静吗？他不愿意放弃女儿的抚养权。
峰会最后一天的闭幕演讲，樊胜美站在了台上。追光灯打在身上，台下是黑压压的业界精英。她深吸一口气，将数月来婚姻的窒闷、职场的拼杀、深夜的彷徨，全都熔铸成清晰有力的语言，从唇齿间流淌出来。专业、精准、洞见深刻。台下寂静无声，只有闪光灯偶尔亮起。当她话音落下，掌声如潮水般涌起，久久不息。
散场后，一位头发花白、气质儒雅的男士微笑着拦住她，递上名片：“樊小姐，我是陈启明。你的见解令人印象深刻。我们有个亚太区高端人才库建设项目，需要一位熟悉本土又具备国际视野的负责人，常驻香港，但需要频繁往返新加坡和东京…有兴趣聊聊吗？”
机遇裹挟着崭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樊胜美捏着那张设计考究的名片，指尖微凉。离开？去香港？彻底抽离身后那一团乱麻般的泥沼？这个念头带着巨大的诱惑力，让她心脏狂跳。可下一秒，小苹果那张哭泣的脸、章明松颓然坐在黑暗客厅里的剪影，又猛地撞进脑海。她走了，那个家…那个孩子…会不会彻底滑向更深的混乱？
陈启明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底的挣扎，温和地笑笑：“不急，樊小姐。名片上有我私人邮箱，项目启动还有两周，慎重考虑，我等你消息。”
回到酒店房间，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香港方向璀璨的灯火。樊胜美站在窗前，一动不动。最终她走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映亮了她眼中逐渐凝聚的决断。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一封措辞专业、条理清晰的邮件发送到了陈启明的邮箱。
做完这一切，她才拿起手机，她没有拨号，只是点开了短信界面，飞快地键入一行字：【航班号KA887，明晚抵沪。】
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音轻响了一下。樊胜美放下手机，开始利落地收拾行李。动作干脆，没有一丝迟疑。
樊胜美到家，只有章先生独自在家。章先生看着疲惫的樊胜美说道：“累了吧，先休息，饭马上就好。”
樊胜美去洗漱后，坐到桌子前准备吃饭问“小苹果呢？”。
我送她去奶奶那了，这几天她情绪不好，和老人家住几天。
樊胜美顿了一下说：“我接到个亚太地区高端人才库建设项目，得常驻香港一阵子。我想借此离开一段时间，这样孩子也能缓和一些，你前妻也少了挑拨的机会。”
章先生听到这话很是尴尬和无奈，也满是担忧：“小美，我理解这是个机会，可你这一去，咱们聚少离多，家里没你我也怕应付不来。”但看到樊胜美坚定的眼神，他无奈叹了口气，握紧她的手：“罢了，既然你心意己决，我尊重你的决定，只盼你在那边一切顺利。”
几天后樊胜美攥着行李箱拉杆转身时，瞥见玄关处小苹果遗落的彩色皮筋。她弯腰拾起，橡胶圈己经被扯得有些松垮。身后章明松欲言又止的身影逐渐模糊，耳边又响起小苹果哭闹时的尖叫、关雎尔说“换条路试试”的温柔，还有峰会舞台下轰鸣的掌声。这些声音在她脑海里搅成一团，又突然归于寂静。她把皮筋轻轻放在鞋柜上，金属门扣“咔嗒”闭合的瞬间，终于读懂了关雎尔送书时眼底的深意——有些困局，唯有放下执念才能破。
人只要活得够久，就会有很多故事。那些在心底翻涌的波澜，那些辗转难眠的焦灼，即便向他人细细倾诉，终究也不过是一段他人听过便罢的讲述，无人能真正替你拨开迷雾。书里藏着千万种人生，或许当你翻开书页，字句间的微光，自会为你抚平心绪，照见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