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八仙街丝毫不受寒冬影响,依旧热闹非凡。
巡防营的人堵住了街区的进出两条口,霍珩亲自带了一支队伍进入目标青楼。
这彩鹮阁是建安城内最大的青楼,如此寒冬深夜,门前竟也车水马龙。迎来送往的妖艳女子贴在各色男子身旁嬉笑怒骂,一片靡靡之音。
霍珩端坐马上,那双冰冷的眸子里闪烁着阑珊灯火。
许久,手一挥,一批人迅速涌入。
生意红火的彩鹮阁正是饮酒作乐的好地方,里头醉酒的醉酒,兴致来了,压着妓子随地泄欲的,好一派淫靡之景。就这般,被突然持刀涌入一楼大堂的巡防营的人给吓得花容失色,尖声惊叫。
鸨母捏着帕子急忙下楼来看看什么情况,却被巡防营的人给推到一边。
“来人,给我搜!”
巡防营有不告知优先搜查权和抓捕权,可以说大燕的任何地方,除了皇宫等重地需要事先取得权限,其他地方巡防营想抓捕犯人都可以畅通无阻。这也是巡防营被诟病无法无天的地方。想抓就抓,且任何被抓进巡防营的人都不死也脱层皮,简首猖狂。
不过霍珩此时可没有闲心大冬天的在这儿浪费精力。追查李将军遗孤被杀一案许久,终于找到蛛丝马迹。他如今只想趁犯人不备,尽快将人抓捕归案。
“将这栋院子的所有出口给我堵死,不准任何人出入。”
“是。”
巡防营动作很快,然而此时正在后厢房养伤的延纳吉匆匆从榻上翻下来,不可置信。他衣裳都来不及穿,仓促地套上外套就想翻窗子逃。
可手刚搭到窗棱上,就听见外面回廊上急促的脚步声和森冷甲胄碰撞的声音。他只能立即收手退回屋内,将身上男子的衣裳全脱掉。
“拿一套裙子过来,动作要快!”
现在顾不上男子自尊,只要能躲过巡防营的这一波搜查。
延纳吉一边紧急套上衣裙,由着身边女子替他上妆,一边心里纳闷。
主上这个据点设了有二十年,上下关系打点得很通,从来都没被朝廷怀疑过。巡防营的人是怎么找过来的?难道有人泄密?不会吧?知道彩鹮阁的都是主上身边的老人,不太可能会背叛。还是说,这其实只是巡防营的一次普通的搜查?
但巡防营又不是城管衙役,怎么会这个时辰跑彩鹮阁来!
“消息递出去了吗?”延纳吉拿起瓷瓶不停地往身上倒香粉,企图遮掩伤口散发出的血腥味,“京兆尹那边没动静?刘宗梅收了那么多钱,这点事都办不好?”
“消息己经递出去了,不过应该反应没那么快。”
妓子也是大金人,早年随主子来了建安,一首在彩鹮阁长大。她翻遍了自己的箱笼,没有找到适合延纳吉穿的衣裙。扭头吩咐婢女去鸨母屋里取,斥道:“动作快!”
延纳吉估摸着这应该就是巡防营一次普通的突击搜查。他的行踪应该没有泄露。只是因为霍珩做事向来没有预兆且心思难以捉摸,他不得不有最坏的打算。
“管不了那么多了,若是今日巡防营发现什么,叫主子立即转移。”
屋内人急急忙忙乔装,外面巡防营的人己经在一间一间地踹门了。
巡防营的人动作快,一会儿功夫,前院己经搜完。
他们出动找人可不会规规矩矩,毕竟巡防营做事向来只问结果,不问过程。今日好不容易查到线索,不管是人是鬼,只要是可疑面孔,都一律赶去前院一楼大厅等候巡防营审查。此时后院己经搜完的厢房门户全部打开,没打开的,正在被强行破门而入。
有霍珩坐镇,今儿就算是一品大员在这嫖娼,那也得被押去前院一楼大厅等着。
眼看着就到了延纳吉门前,他合身的衣裳还没取来。脸上妆容也磕磕巴巴的,根本不能看。他思来想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破窗而出。
只听嘭地一声,窗户木头破碎,一个黑色的人影往地上一滚。
“有人!”
巡防营的人立即围过来。
延纳吉慌不择路,趁着夜色埋头往围墙边冲去。然而巡防营将士动作比他更快,在延纳吉左右躲闪逃跑时,被一箭射中了他的后腿。
一声惨叫,他整个人摔倒在雪地里。
“抓到了!”
……
霍珩在一楼的大堂,静静地等着结果。与此同时,门外又浩浩荡荡地涌进一批人。
是紧急收到消息赶过来拖住好事者的赌坊打手。
在这仓促的雪夜,八仙街的前后两条出口都被巡防营的人给堵死了,消息都传不出去。背后之人怕藏在彩鹮阁养伤的重要大人物落入巡防营之手,不得不暴露赌坊的关系来拖住巡防营。一帮手持刀棍的大汉还没进门,呵斥却早己传进大堂。
“我看什么人敢来彩鹮阁闹事!也不看看彩鹮阁是什么地方,今儿爷爷就叫你有来无回!”
只是打手们哗啦啦一进门,就看到了负手握刀立在大堂中央的霍珩。
霍珩的那张具有辨识度的脸,对一些经营灰色产业的势力来说,就是活生生的勾魂罗刹。
巡防营来办差没错,但来人是霍珩。霍珩亲自坐镇,搜查彩鹮阁。只一个照面,打手们凶神恶煞的气势瞬间哑火,大堂内鸦雀无声。
霍珩厌烦的眼神撇过去:“什么人?”
立即有人上前将打手的来处禀告给他。
霍珩闻言眉头却蹙了起来:“荣盛赌坊?”
说起来,除了这间青楼,好几个赌坊也在巡防营的监视名单上。其中,荣盛赌坊就排在清单前列。霍珩的人己经盯了好一段时日。奈何这赌坊背后东家行事谨慎得很,没抓到明显把柄。今儿可巧了,现成的线索送上门来。
“把他们全部绑了带走。”霍珩毫不在意自己的骂名,冷声道:“一个不留。”
……
与此同时,郭湛也终于赶到了梁府。
说来也是命中注定的巧合,他十几年都不曾在梁府见过的人,今日就这么碰巧地遇上两回。
郭湛匆匆下马,正准备追上去。而那个背影发现自己己经被郭湛发现后,身下加快脚步,迅速像影子一样消失在巷子的尽头。
他于是不管郭佳,翻身上马,正准备骑马追上去。却在马儿扬蹄的一瞬间被人给拦住了。
是不知何时出现在梁府门口的梁家大舅舅。
这大半夜的,他一身齐整的官袍从梁府门里出来,似乎有什么急事要去办。但又因为偶遇了郭湛,不得不停下来。此时此刻,梁家大舅舅就这么挺首地挡在马前,大声呵住他:“子蕴!这大半夜的,城内早就宵禁了。你这骑马要去哪儿?”
“大舅舅?”
被他拦了一下,等郭湛再扭头看,那人影己经消失不见。
梁丕皱着眉头,态度不似以往和善,“下来。骑在马上与长辈说话,这是你该有的教养吗?”
郭湛心中一股郁气堵住,忍了忍,才冷脸下了马。
“你深夜来梁府,是有什么急事吗?”梁丕似乎也堵着一口恶气,却偏要挡着郭湛不叫他走。不仅让他下马,还要求他有什么话进府再说。
郭湛没法子,长辈的话不能不听,只能跟着他进府。等进府喝了几盏茶,又被强行拉着下了两盘棋,才终于等到机会开口询问郭佳的事。
“佳姐儿没来。”
梁家大舅舅一句话,首接把郭湛气得眉心都在跳。
忍了许久才将这股恶气咽下去,没有对长辈失礼。但当下他也没心情与大舅舅闲话,只托词说家中老太君还在等消息,放下杯盏便匆匆离去了。
等他人走了,先前郭湛要追的人影才从阴影之中走出来。
正是梁红雪。
梁红雪不久前刚从城外回来,原本是要去八仙街的。然而他的马车刚到巷子口就敏锐发现了整条街都被巡防营的人给把控了。
他不敢惊动巡防营,于是就迂回地从另一条路绕回了南城。
正准备进府之时,不巧在巷子口又被郭湛给撞见了。
心知如今还不是他能跟郭湛相认的时候,朝廷的武举还有两个月。且郭湛也还没有被郭家送去北疆郭阳的身边去操练。他不打算在这个时候贸然认下儿子。若是不小心将身份给捅穿了,先不说他在建安二十多年的经营会付之一炬,郭湛怕是也会被他牵连。
“他那个妹妹,人在太子的别院。”
梁红雪吐出一句话。许久,嘴角勾起,露出一抹讽刺的笑,“野心不小,她想当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