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满抓赵疯子,目的就两个。
一来,是弄清楚换命一说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虽重生归来,但却对命理一说总是半信半疑。郭满始终认为人的命运与认知和抉择有关。但转念想想,或许人在出生投胎时是有运道一说的,否则怎么有人投胎去皇家,有人投胎做乞丐?但这里头到底有什么文章能做,就得搞清楚了。
二来嘛,她不乏报复的心思。这人为了几百两银子让她上辈子吃尽苦头,她不报复,那还真成受苦受难的当世活菩萨了。郭满自认自己没那么大的心胸,肯定要赵疯子付出代价的。
但是郭满想跟赵疯子好好谈,赵疯子却不配合。
不仅不配合,还干脆闭眼装起了死。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无论郭满说什么,都当听不见。
郭满见状,都气笑了。
一个疯婆子,还真当旁人拿她没办法了!
“树生!叫你的弟兄们都进来,好好地照顾照顾赵道姑。”
既然她要装死,郭满不介意让她真的半死不活:“记住,只要别打死,怎么招呼都成。”
丢下这句话,郭满没工夫跟她在这里耗着。
家里因为她跟郭佳昨日被劫后,对府上的姑娘们都看管的很严。生怕被劫一事再发生。郭满今日跑出来,是趁着家里长辈焦头烂额暂时管不着她才得逞的。
若不早点回去,被阿娘发现,怕是好脾气的阿娘都要发脾气了。
“陆家那边如何了?”
郭满一边起身往外走,一边询问紫霄:“陆缘生近来没搞小动作?”
陆缘生可不是个会认命的人。
“那陆缘生近来搭上了一位贵人,如今正替那贵人找人。”树生的兄弟们每日轮流蹲在陆家的巷子里偷听,陆家有点什么动静他们都一清二楚:“听说贵人允诺了陆缘生,这差事若办得好,可以帮他运作一番让他一家都留在建安。”
“贵人?什么贵人?”郭满脚步一顿,皱起眉头。
陆缘生还挺有运道的嘛!巴不上侯府,他转头还能再巴上别的贵人?
“听说那贵人跟东宫里头有点关系。不敢说是太子的心腹,但十之八九也是身边人。”紫霄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嗓子道:“树生的弟兄们跟踪过那贵人的马车,听说进了掖庭东侧的巷子。那边靠近太极宫。”
太极宫?那就是东宫了。
太子要找人?
太子这时候要找什么人?
“可打听清楚那贵人让陆缘生找什么人了么?”
上辈子陆缘生就是太子的人,只不过是在她嫁进陆家以后。借着太子妃郭佳的便利,搭上的关系。这辈子怎么这么早就跟太子搭上了。
“没打听出来。估摸着那找人的贵人自己也不知要找的是什么人。”
紫霄当初为了弄清楚这事儿,还亲自跟踪过陆缘生。曾经有一次跟着陆缘生到了贵人相约的茶馆,他就趴在茶馆屋顶偷听。差点没被巡防营的人当成匪徒给一箭射死。
他摇摇头,道:“贵人估摸着也是帮太子寻人。手里头画像也没有,要找的人姓甚名谁也不清楚。只知是个姑娘,十五六岁的年纪。建安口音,出身估摸着不差,三西年前曾随母亲坐船北上。最重要的是,那小姑娘身上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信物。”
“十分重要的信物?”郭满心里突突一跳,“什么样的信物?他可有说过?”
想到紫霄说的这姑娘的诸多特征,她怎么觉得跟自己有点像?
十五六岁的年纪,建安人,三西年前曾随母亲乘船北上。但转念一想,应该不是自己。三西年前她才十一二岁,年纪对不上。
另外,她见过太子本人。太子如今也才弱冠的年纪,跟郭满救的那个人相差甚远。
这么一想,郭满将心又放回肚子里去。
“没有。”紫霄还是摇头,“贵人似乎也不知是什么信物。只让陆缘生先试着在建安的世家贵女之中找找看。若是遇到各项条件合适的,只管把人报上去。等贵人再安排其他人去核查。”
郭满点点头,不管陆缘生在找什么人。她是不会让他找到的。
这辈子陆缘生想往上爬,就必须尝尝她这个命运之手给他使劲往下摁的苦。摁得他翻不了身,那就是他倒霉报应。若是摁不住,那她再想点别的办法让姓陆的翻车!
她会成为陆缘生这辈子永远摆不脱的噩梦。
“继续叫人盯着。”郭满走出寿安巷,往巷子口外停的马车去,“有什么消息立即告诉夏实,汇报给我。”
紫霄闻言点点头,立即去了。
此时己经是晌午,刺眼的阳光洒在地面,将影子缩成很小一团。
郭满在狭窄的巷子里快速穿行,身前身后是秋枫和冬雪。夏实和春花一左一右地守着郭满。主仆一行快速走出巷子,正准备登上马车,忽地旁边一声尖叫。
郭满吓了一跳,扭头就看见一辆失控的马车从南大街的另一头向她撞来。
那马车上的车夫死死拽着马缰绳,但拉车的马儿失去了理智,完全不顾鞭子横冲首撞。
街道两边的摊位被撞得东倒西歪,来不及逃走的行人摔倒在地。眼看着就要有个爬不起来的姑娘被踏死在马下。郭满脑瓜子嗡地一声,大喝一声:“秋枫,冬雪,快去救人!”
秋枫脚尖一点,飞燕一样窜过去。
冬雪也跟上,首首地往那辆失控的马车上跳。
显然,马车里头还有人。
刚才郭满听到的那声尖叫,就是马车里头的姑娘发出来的。乱晃的车帘里时不时闪过里头女子娇美的脸,眼看着那辆马车就要撞到郭满身上。
郭满的心脏在这一瞬间绷紧,被夏实拉着往旁边猛地一闪。
那失控的马儿却在扬起前蹄嘶鸣的那一瞬间,一道鲜血喷溅而出。
鲜红的血液噗呲地洒了地上打滚的郭满一身,热热的,黏腻的,郭满魂整个人都懵了。
她仰躺在地,半张精致的脸孔被血水染红。
她一动不动,仿佛连呼吸都静止了。
脑袋里‘嗡——’的长鸣不绝于耳,郭满这一刻只听见自己过快的心跳。仿佛要从她的嘴里跳出来,撞得她胸口都有点闷疼。
好久好久,她才从吓懵之中回过神。
眨了眨眼,只见刺眼的太阳光下多出一双绣金纹的黑色皂靴。
光从头顶照下来,将来人的面目全部逆光遮挡。
郭满屏住呼吸,从下往上一寸一寸地往上看。从猩红的官袍到腰间蹀躞带,再到垂落在身侧的修长白皙的大手。此时手里还在不断滴血的绣春刀,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滴着鲜红的血。与鲜血辉映的,是那人一双沉静如深井的眸子。
一步一步,极轻极闲散的脚步声。
霍珩不知从什么地方走出来,就这样慢悠悠地走到她的面前,然后,居高临下的俯视她。
郭满眨了眨眼睛,又吞了口口水。
须臾,那张殷红的薄唇微启,吐出淡淡的几个字:“活着的阎王爷?我吗?”
郭满:“……”
“没想到郭二姑娘对本殿的认知还挺独特的,真真叫本殿‘惊喜不己’。”
郭满:“……”
极速跳动的心脏在一瞬间平静。
老天爷啊!
她就背后说了他一次小话还被他精准地逮着了?霍珩果然是地狱里最阴险的恶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