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珩染着晨雾的眼睫细长,垂眸一动不动地看着贴上来的郭满。她手心温热,掌心的温度毫不遮挡地透过皮肤传递到他脸颊。突兀的双唇相贴,让两个人,让一众人都懵了。
被亲吻的霍珩懵,亲吻霍珩的郭满更懵。
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郭满的脸一瞬间涨到通红。而后火速在霍珩平静到有重量的目光之下变得紫红。
她眼神慌忙躲闪,眼珠子咕噜噜地打转。像是临死前绞尽脑汁想借口向阎王爷狡辩,但却死活想不到可以狡辩自己行为的理由的死刑犯,一瞬间霍珩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绝望。
绝望?
不得不说,这个发现让霍珩空了一瞬的大脑清醒了,甚至有些想笑。
郭家的这个小姑娘,不知该说她胆大还是胆小。说着最怂的话,却总是干着最大胆的事。
她此时身上还穿着凌乱又单薄的亵衣,刚起时的湿汗早己被风干,但依旧很透。尤其霍珩身高腿长,从霍珩的视线看来,能轻轻松松将她微微敞开领口中的风景一览无余。
他眼底微光闪烁,长长的羽睫眨动了几下,垂得更低。
须臾,一只素白的大手抬起,捏住郭满的下巴。温热指腹贴在柔软细腻的皮肤上传递一阵灼热的温度,将她缓缓地推离了自己。
郭满只觉得羞愤欲死。估计这一辈子,在面对霍珩的时候,都要抬不起头来了!
被推离的瞬间,她就双手抱膝蹲下,而后果断将自己的脸埋进了膝盖中。
毛茸茸的后脑勺都写满了绝望与后悔。
绝望于自己一大清早发疯,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后悔于自己竟然对真实的阎王爷做出了如此轻浮的举动。她不敢看霍珩的眼睛,生怕在他眼里看到‘你竟敢侮辱我,我必将对你追杀到天涯海角’的汹涌杀意……完蛋了!完蛋了啊!
都怪那些不堪入目的春梦,她都忘了现实中霍珩他是断袖来着!!
“姑,姑娘……”喜鹊瞠目结舌,羞到语无伦次:“天热了,您加件衣裳。”
话没说利索,被提着热水进来的夏实给捣了一下胳膊,立马把舌头吞回去。低着头什么都不说了,捡起一件外裳就往郭满的身上裹。
郭满羞耻了好一会儿,发现霍珩什么都没说,又悄咪咪抬起头偷瞄他脸色。
霍珩神色依旧从容,仿佛方才不过是清风拂面的一件微不足道小事,并未放在心上的样子。
郭满见状狠狠地吐出一口气,强压下胸口的涌动窘迫,将衣裳裹紧道:“殿下有什么事,且等我洗漱过后再问。”
说罢,她也不等霍珩同意就啪地一声关上窗门。
却没注意到霍珩垂落在身侧的手,修长手指正在细微地轻颤。显然方才的意外对他的冲击不小于郭满,甚至更大。此时他广袖之中手腕的皮肤也泛着浅浅的粉。
霍珩垂眸瞥了眼下身,幽暗的双眸中仿佛有血色闪过。他没有故意去听,却因为天生过人的耳力让他将里头那小菩萨撩水浇身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呼吸在一瞬间变得粗沉而绵长,他神情却看不出半分异样。不等里面的人洗漱好,他竟首接离开了。
等郭满终于收拾妥当重新打开门,院子里空无一人。
“咦?人呢?”
沐浴更衣,也顺便洗刷掉了所有羞耻的情绪。郭满觉得自己可以平静面对霍珩了,结果,人好像走了?
“是走了吗?”
“走了。”守在院子角落的秋枫从柱子后面走出来,回话道:“主子刚关门不久,武阳王就走了。”
事实上,霍珩过来琳琅阁,发现他的第一个人并非喜鹊,而是秋枫。只是秋枫因为特殊原因,不能出现在武阳王的面前,便悄无声息地躲起来。此时等人走了才出来。
“嗐……”郭满挠了挠脸颊,又尴尬又庆幸。
虽说自己确实干了件蠢事,但也因此避免了被霍珩审问。总体来说,因祸得福。
既如此,那就不管了。
“春花,让小厨房传早膳吧。”
折腾了一早上她都饿了,郭满琢磨着先填饱肚子,再想办法出去打听蛊师的事。
她思来想去,怎么想都觉得自己连着一个月做春梦这事儿不简单。就算霍珩是个真神仙下凡,她也不至于真就那么上不得台面,为了他一张脸天天做梦睡人家。
如今郭满早晨还是会去君鹤堂请安,但却不会再陪老太君用早膳。
老太君偏心郭佳一事,到底还是在郭满心里生了隔阂。她可以看在上辈子老太君接济她的恩情上,尽量不因为长房迁怒于她,却做不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继续祖孙一家亲。她们祖孙没那个缘分,还是维持淡淡的相处就够了。
吃罢了早膳,郭满就打发了小厮去打听蛊师的事。
蛊虫这种东西毕竟是南疆的奇技淫巧,大燕朝是鲜少有人知晓的存在。除非找专门钻营旁门左道的人去打听,否则还真没人知道得清楚。郭满明白这事其实最好最快的办法是去问始作俑者霍珩,但这不是刚得罪了人家,郭满实在不好意思再去他跟前丢人现眼。
省得在霍珩的印象里,她不仅色胆包天爱动手动脚,还多添个巧舌如簧、死不承认的帽子。
此时此刻,霍珩离开了洛安侯府,并没有赶回武阳王府歇息,而是拐去了城郊的游云观。
是的,大燕贵族不仅信佛的多,信道的也多。
相国寺因为香火鼎盛,才成了大燕贵族女眷常去的场所。游云观是道观,一般进出的都是男子。霍珩进了游云观,首接让小道童把他们观主丹阳子给叫了过来。
丹阳子一身粗布道袍,花白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嘴里还叼着一只鸡腿就进来了。
见霍珩一身煞气,老道士摇头晃脑地一甩浮尘,点评道:“心不静,血气躁动,又犯欲瘾了?”
霍珩没忍住白了他一眼,冷声道:“你给我的那只虫子,是不是有什么其他作用?”
“嗯?”老道士三两口吃完鸡腿,油乎乎的手在道袍上擦。十方鞋一脚踩在了蒲团上,全然没有在信徒跟前装腔作势的模样:“你给谁吃了?”
霍珩懒懒地抬起羽睫,冰凉的神情与如画的容颜在这晦暗的厢房内有一种神鬼同在的诡谲。
卸去了外人面前虚伪的温和,霍珩性子里冰冷的底色全暴露出来。可性子越冰冷,与他灼热躁动的气血却又形成极致的反冲,仿佛一尊有着唬人慈悲相的邪神。
“你怎知我不是自己吃了?”
“若是你自己吃了,你现在就己经六大皆空,只想遁入空门了!”老道毫不掩饰自己给霍珩蛊虫的险恶用心。
想当初,他就是一眼看穿了这小子神佛皮里的修罗魂。知道这小子若非天生聪颖,压制住了嗜血嗜杀的本性,此时大燕皇室怕是早就多了一位杀人如麻的暴君。所以一早在发现霍珩有欲瘾时,就几次蛊惑他去采用南疆蛊虫这种奇技淫巧去克制。
帮他也是其一,更多的心思,是打着让霍珩遁入空门的主意。
想着只要霍珩趁着没放纵本性之前遁入空门,不论是入佛还是入道,对天下苍生来说都算是一桩美事。
霍珩也不在意那些,懒得理会老道士的碎碎念,他只想知道那蛊虫若是给旁人吃了,会对他有什么影响。
“能有什么影响?没影响!”
老道士没好气,三清老祖在上,天知道他弄来那只蛊虫花了多少功夫!竟然白费了!
“没影响?”霍珩眉心微蹙,“那为何,我见到那丫头会克制不住身体反应?”
“那丫头?”老道士立即捕捉到了重点,“蛊虫被一个女子吃了?”
霍珩抿了抿唇,不说话。
但老道士从他默认的神态中,还是判断出了这个意思。
他顿时狠狠一拍大腿,大呼不好:“你还记得我给你的蛊虫叫相思蛊吗?”
“怎么了?”他过目不忘,自然不会忘记。
“相思蛊是苗疆蛊师为沉浸在爱欲中的有情人炼制的。顾名思义,就是只要中蛊的男女,都会对彼此死心塌地。”老道士哎哟叹息,“霍珩啊霍珩,你可害惨了那无辜小姑娘了!”
霍珩:“……”
他思索了下,估摸着老道士的意思。却不会那么轻易上当:“你不是说单只不会有麻烦?”
“单只是没麻烦,但单只喂养,老道是让你自己吃的。谁让你喂别人?!”
霍珩:“……”
……不是他喂的,是那小姑娘自己吃的。
但霍珩也没兴趣跟老道士掰扯这些,只冷声问道:“那如何解除蛊虫?若解除不了,又会对中蛊之人产生什么后果?”
“解不了,别想了。那蛊没毒,相反,对中蛊之人还有诸多好处。”
老道士一屁股坐下来,十方鞋都踢飞了一只,“只有一个坏处。那便是会对给虫喂血之人产生迷恋,十分想亲近那人,无论是爱欲还是肉.欲,都无法克制。”
霍珩:“……”
……
“你不是说过,喂血要喂到蛊虫变红才会起作用?我那只只喂了两个月,还是黑的。”沉默了几息,霍珩又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尘,淡声质问。
“黑的也是相思蛊啊!就是蛊虫的作用没那么强罢了!”
“比如呢?”
“比如?比如对你有微妙的好感?或者喜欢贴近你?”
“……嗯。”
老道士:!!!
老道士:“你先说说看那人是谁,别光嗯啊!你嗯有什么用!”
“不关你的事。”霍珩问清楚自己身体的异样跟蛊虫无关后,果断对老道士用完就丢。他站起身来,像来时一样,一阵风又离开了。
不过霍珩明白了一件事,小菩萨对他的肉.欲吸引,大概是天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