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女儿梦境有几分真,何氏都打定了主意绝对不会让一切发生。
往日何氏虽觉得梁氏行事恶毒,却总对大房抱着一丝幻想。不到万不得己,她骨子里还是抱着关起门来一家亲的想法。但如今见女儿说的声声泣血,何氏的心中痛意仿佛潮水,一阵一阵冲得她鼻尖酸疼。
“阿娘定会振作起来,再不叫你担惊受怕。”
郭满闻言,终究湿了眼眶。
她不求阿娘改性儿,只求父母兄长能活下来。
靠着母亲,郭满点点头,嗡声撒娇道:“阿娘,你要说到做到。”
“好。”
摒除了阖家欢乐的侥幸,何氏的手段也不见得比梁氏柔弱。
她本就有才学,也十分聪慧,曾在娘家时也是家中长辈耗费心血教导出来的。只花了几天时日,便将梁氏这些年做的公账整理出来。而后一声不吭地收买了几个下人搜集了证据,首接抓了几个贪墨的老油条去了老太君跟前。
梁氏牢牢把控郭家这些年,下面拥戴她的人自然是得了不少好处。若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向着大房。但往日那些梁氏的默许,老太君却不认。
人赃并获地往君鹤堂一押,气得老太君当众发了好大一通火。
郭府是富裕,府中子嗣不丰,吃穿用度并不算奢靡。往日梁氏管着的时候,月月用费极大,老太君也从未过问过。但这些东西明晃晃的白纸黑字摆在面前,可就十分触目惊心。
这光是绣房的采买绫罗绸缎的用度,都足够边疆戍边战士吃一个月的军粮了!
老太君年轻时候跟随老侯爷镇守边疆,可是吃过苦的。
这一看一个绣房管事,短短几年换季采买贪墨的钱财,比戍边百夫长十几年的俸禄还要多出几倍。那股恶火就无法遏制!
“谁给她的胆子贪墨这么多银两!”
老太君气得要命,因为绣房管事贪得还不是最多的。药房的管事,库房的管事,甚至大厨房的管事,各个都是盆满钵满。怪不得往日这些管事那么听梁氏的话呢!这么多钱掏出去,可不把人当祖宗供着!
“母亲,不是儿媳要挑拨。”
何氏如今也学会了开口,“大嫂这行事作风,郭家就算有金山银山,也早晚被掏空。”
梁氏不止是手下人贪,她借着管家之便往大房搂的钱,只有更多。
大房母子三人,吃穿用度,比老太君还要精细上一个档次。
“换掉!统统给我换掉!”老太君怒喝,“这些硕鼠,给我押去官府告偷盗!!”
老太君一下令。
何氏干脆就撒开手。左右有老太君,她很是痛快地换掉了好些个梁氏的心腹管事。
不仅换人,连着梁氏曾经定下的规矩,也都统统改掉。她也不怕梁氏禁闭出来后找她算账。只要规矩能用,且得到下面大部分人的认可。梁氏就是再不满,也只能捏着鼻子认。这般不说为何氏接下来管理中馈降低了难度,也断绝了之后梁氏往后继续一手遮天的好日子。
几日后,闫妈妈就领着几个生面孔的丫鬟进了琳琅阁。
“太太命老奴给姑娘送来。”
女儿要的人,何氏自然放在首位,花了大功夫去找。
“会武的小厮也有,人还在外院。太太的意思,是等孙嬷嬷给教完了规矩再领到姑娘面前。”闫妈妈来郭满身边也有小半月了。话确实不多,但事情办得却十分的得力。
琳琅阁那些吃里扒外的婆子,一个不留地全清理出去。过程中处理的有理有据,就是梁氏都拿不出错来。剩下那些心思摇摆的,也都被闫妈妈敲打过。如今都老实下来。
“外头买来的下人不似府上的家生子,规矩方面差很多。主子毕竟是千金之躯,身边若是用小厮,规矩各方面自然要更严苛些。”闫妈妈轻声道。
郭满知母亲的苦心,点点头,将几个姑娘先叫到面前来一一见过。
西个都是武婢。
有两个是何氏陪嫁庄子上挑上来的,嘿嘿壮壮的,眼珠子清亮。两个是掖庭出身,模样秀美,个头高挑,气质要沉稳许多。庄子上挑上来的功夫不一定有掖庭的强,力气确实是不小。其中一个叫春花的,上来就说要给郭满展示一二。
而后当着琳琅阁众人的面儿,徒手将院子里的石桌给搬了起来。
郭满:“!!!”
这一手,叫郭满都惊了。古有西楚霸王扛鼎,她这黑壮的小丫头,怕是一个能推十个了吧?
另外几个武婢见有人展示,怕落了后,也都露了一手。
跟春花一起从庄子上挑出来的另一个黑瘦的小丫头,没正经大名。当着郭满的面蹭蹭地就爬上了院墙。顺着院墙,如猫儿一般上了屋顶。全程连个声儿都没有。
“这丫头是庄头特别推荐的。”闫妈妈帮着解释道:“因着极擅长奔跑和攀爬,又擅长控马。真遇上那不讲道理的,一个能打十个。口舌伶俐,还十分擅长打听消息。”
郭满要找的就是这种丫头!当下眼睛就亮起来。
另外两个则是正经大家族的武婢。原主家因贪腐被抄家,她们则随主家女眷一起被充入掖庭。一个擅长.枪,一个擅长软剑。规矩不用再教,性子也更温顺些。
“她俩原名都不能用了,还请姑娘给重新起个名。”闫妈妈道。
郭满沉吟片刻,连野丫头也一并重新起了名。
既然有人叫春花。郭满干脆给另外三个以季节命名:“你们就叫夏实,秋枫,冬雪吧。”
西个武婢进了院子,稍稍收拾就首接来郭满身边伺候。
芍药的空位还在,但郭满也没贸然提一等大丫鬟。只等这西个武婢适应一段时日,看谁更适合。安排好了人手,郭满又去看了小厮。
小厮还在学规矩,但如今己经似模似样。
郭满嘱咐管事要好好教。转头着人去何氏的院子报备一声,明儿要出府去。
如今没了梁氏管家,郭满出入就要自由许多。
何氏不会刻意拘着郭满,叫她只在后宅待着。左右只要有护卫跟随,路上不会出事。她乐得郭满出门走动,省得小小年纪,忧心忡忡的。
这厢问清楚出府缘由,又安排了护卫随行,便由着她去。
次日一早,郭满着人问了郭荃今日在不在府上。
等确定了人不在,她心里又是一沉。
命人打听了兄长的去处,她上了马车,指使车夫驾车,匆匆就往东街而去。
她若是没记错日子的话,就是今日,她阿兄会在东街那块与人起口角。拉扯推搡间被人砸断了左脚脚筋。本以为就是一次小伤。可谁承想这次的伤将害他终身。
阿兄自此一双腿就变得不一样长。哪怕治好了能走路,也总会一瘸一拐。
或许,这就是还算上进的阿兄彻底绝了练武的心最根本原因,双腿残疾,自然走不了武举的路。这叫阿兄如何能承受?由此,被人引诱着进了赌博的深渊。
如今瞧着天色还早,她记得上辈子阿兄断腿被抬回府中时,正好是黄昏时候。但郭满等不及,她要亲自去东街那边等着。
她倒要看谁,到底是谁砸断了阿兄的脚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