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远时还没发现,如今捏在手中郭满才发现东西眼熟的很。这精美的云龙纹,上好的质地,都十分眼熟。只因这白玉玉佩本是她的东西。
郭满此时才想起来,这里头还有一桩往事。
约莫是她十一二岁的时候的事。那时何氏还不像如今这般深居简出,曾带郭满南下去清河何家去省亲。清河离建安很远,母女走得水路。郭满被拘在船上许多日,无处可去,便总爱去外头甲板上转悠。时常兴致来了,还会教船上的船工弄个钓竿钓个鱼。
某日江上大雨,遮天蔽日的乌云中闪烁紫电。她就这样凑巧地在水里钓着一个溺水的人。那人被她使人拉上船时,身上受了很重的伤。伤口被江水泡烂了,发着高烧,昏迷不醒。是郭满给他找了船医。照顾了小半月,那人才终于醒来。
人醒了以后姓甚名谁也没交代,似有急事,连跟船主人何氏当面道谢的功夫都没有,只摘了身上一块玉佩递给郭满。自那日起便消失了。
后来郭满拿玉佩把玩,被何氏瞧见了。何氏觉得来历不明的人送的玉佩不好叫郭满贴身带着,毕竟是外男贴身之物。于是叫下人给锁进箱子里。
自那以后,郭满就忘了这事儿,没想到她锁箱子里的玉佩竟然出现在郭佳的身上?
郭满觉得可笑。
若是一般东西,过了这么久,兴许她就认不出来了。但这玉佩不一样,因着经历特殊,兼之玉佩雕工稀世罕见。便是侯府这样的人家也不多这种珍品。郭满当初十分喜爱,此时自然认得。那梁氏平日里装得一副大家闺秀的矜持,不还是背地里偷拿二房的东西?
她也不怕偷盗的行为某日被当众指认出来,叫大房一家子贻笑大方!
心中冷笑,郭满将玉佩收了起来。
她的东西就算丢给乞丐也不会给郭佳用的!
“姑娘,二太太说要回去了。”喜鹊没瞧见郭满隐秘的动作,见她还没出来立即过来传何氏的话,“问你这边收拾好了没?”
“嗯。”郭满瞥了一眼内室:“这就来。”
出了这么大的事,这宴席也吃不下去。
梁氏却不愿罢休,说定是御史府有人害了郭佳。若不然她知书达理的佳姐儿如何能成这般模样。梁氏说着就要御史夫人彻查今日吃食。
钱氏本就因女儿落水一事心烦。后又因御史府出了这桩丑事大为光火,深感丢人。
被梁氏这样一通指责,可不就恼了?
她确实与梁氏交好,不代表梁氏可以拿捏她。这在御史府喊打喊杀的,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御史府怕她梁青呢!
“好,要查是吧?”
御史夫人再不高兴,也得给人一个交代。
她当即下令,将府上此次负责采买和置办宴席的下人,以及这月牙小院伺候的下人,统统给叫到了面前。她也不藏私,命身边最得力的嬷嬷一个一个审。
来观礼的女眷自然知晓轻重,捉奸的热闹瞧了,总不能盯着御史夫人审人。毕竟出事的也不是自家姑娘,她们若当真不知礼数的围观,这是在将御史府的体面当玩笑。
于是纷纷起身告辞。
她们避让,御史夫人当然感激。命下人客气地将其他贵客送走,如今只剩下郭家人还在。
何氏尴尬不己,只想快些离开。但梁氏不肯罢休,她今日非要将女儿与陆缘生一事,推到其他人身上。只有御史府这边确实出了问题,她佳姐儿才算清清白白。
为了女儿的名声,梁氏今日闹定了!
钱氏冷着脸,从头至尾捋。每一环的人,她都揪出来严格审问。尤其是那带头的仆妇,还有先前在宴席上奉茶水的丫鬟们。严刑拷打。
这一打,没查到郭家丫鬟说的陌生小丫鬟,倒是把引郭满去客房的丫头给查出来。
这会儿,被藏在假山后头的丫鬟人己经醒了。郭满适时把人给放出去。
那丫鬟刚一露头就被押到了钱氏面前。
往地上一跪,对上钱氏吃人的目光,当下就吓得什么都招了。
她不过是园子里洒扫的粗使丫鬟。收了十两银子的好处,才帮着把郭二小姐引到客房去。谁知道贪了这一回,惹出这么大的事!
她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钱氏饶她一命。
钱氏如何能饶她?
饶了她御史府还有体面可言?她御史府的规矩岂不成了笑话!
当下就命人打了板子。
几个板子一打,这丫鬟把客房里头放了迷情香,茶水里添了合欢药的事也全给抖出来。不仅如此,还有专门往郭满身上泼酒的,在郭满衣裳上做手脚的……全都给供出来。
这些人都是被收买的,谁收买了她们,却问不出来。
但真相也水落石出。确实是御史府管教不严,下人胆敢给宾客下药。只不过针对的不是郭佳,而是初来乍到的郭二姑娘。郭大姑娘倒霉,误闯了客房。
至于郭大姑娘为何会误闯,郭佳不敢说。一味的哭闹,让母亲带她回家。
事己至此,钱氏怒极,一时间打杀了好些下人。
众人纷纷同情地看向郭满母女,何氏后怕的脸上血色尽失。
梁氏此时才算消气,故作宽宏大量的说事到此,算是了了。让她们莫要再提。可钱氏因此落了一个大大的没脸,憋屈得不行。自此,怕是御史府的名声都被毁了,人人都要知道她钱氏是个连后宅都管不好的废人!
心里一时间都恨不打一处来。
梁氏却无心关注钱氏的脸面, 心中急火,带着郭佳便匆匆回府。
何氏作为妯娌,一面恨梁氏心思歹毒,一面还要顾忌着郭家脸面替梁氏道歉。一笔写不出两个郭,她也是郭家媳妇。与钱氏连声致歉,她带着郭满也离开了。
人走完,钱氏气得砸了一屋子的东西。
因着这桩丑事儿,她连向来交好的梁氏都怨上了。再好的交情都没用。
郭满不知御史夫人翻脸,否则要笑出声。上辈子梁氏与这位御史夫人交情好得同穿一条裤子。御史夫人更是在女儿早逝后,拿郭佳当亲生女儿来疼。这辈子,她倒要看看,梁氏还怎么借御史府的东风。
出了御史府,郭满刚走到马车边,就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林娇穿着不合适的新衣裳,那张青涩的脸上挂着怯懦。她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地望着这边。郭满的目光顺着她的视线看,发现她正盯着梁氏的马车。
似乎觉察到有人看她,她目光扫过来。
见郭满正盯着她,林娇吓了一跳。如受惊的小鹿一般低下头去。
郭满扬了扬眉,心情颇好地放下了车帘子。
且不说回府以后老太君得知一切会如何震怒,就说郭满很想知道。这辈子与林娇心爱表哥纠缠不休的人变成了郭佳,她又会如何去做呢?
马车很快回了侯府。
老太君确实早就听说了。匆匆赶到晨曦院,先亲自查看了郭佳的状况。
郭佳此时己经用了药,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梁氏却还忍不住气,想将这罪过盖到郭满的身上。
“若非是二丫头乱走,叫佳姐儿满院子寻她。佳姐儿哪里会出这样的事!”
梁氏胸中一口恶火出不去,是非要惩戒郭满不可,“佳姐儿如今遭了这事儿,全都是二丫头害得!”
老太君转过身,骤然抬手,当众甩了梁氏一巴掌。